第十二章半块橡皮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
自从老头子去世后，这在杜海家的阴霾似乎也不见了，似乎真的像杜若说的那样，一切开始转好。
邻居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他们横眉冷眼，反而很亲近，似乎关系一直很融洽，无论是对梅英还是杜若姐妹两个都是笑眯眯的。一时间梅英有些不适应，时间久了，性格爽朗的梅英似乎也忘记从前的屈辱，脾气也好了很多，对杜若和杜兰也不会是说打就打。
杜若眼睛里的愁云似乎也消散了许多，虽然依然是没有亲近的朋友，最起码没有人再骚扰她，她的世界静的像一潭死水，她很享受这份静谧。杜兰更是成了交际群的新秀，有朋友，有欢乐，没有突然的翻脸。至于蔡超，还是一直跟在杜兰的身边，淡出杜若的世界。
杜若的世界很小，一个人进来就一个出去。可悲的是已经有人出去，却没有人进来，心里空落落的。暑假虽然只剩下剩下的几天，杜若却急切的想要开学，想要看别人的世界，她自己的世界真的孤独的可怜。
暑假作业早已经写完，她开始主动的去做奥数题，不懂得自己专研，实在不行去问妈妈。梅英突然觉得杜若说得很对：“一切都在开始变好。”殊不知杜若最近背着她在疯狂的画画，杜若的亲戚给他们带来好多漫画，好多小儿书，上面有好多画，杜若一遍遍模仿着，画画填补了她心中的那份空缺。
没放假前渴望放假，时间久了，在家厌了，怀念学校里有许多玩伴，临到开学，又希望放假的最后几天无限长。但是，终于还是开学了。
乌蒙蒙的天气，暗灰色的天空，露不出半点蔚蓝，清澈的河水也倒映着这份阴沉，杨树也是死气沉沉的一点动静没有，路边的野花野草也是一份极为郁闷的表情，这种天气真的太适合开学。一大早就是这样的天气，想必老天也对开学的影视有很多的感悟的。
没一人都带着又欣喜又不情愿的情绪上学，杜若也一样，一路上又开心又害怕。终于不用这么无聊了，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老师教她们。
“在家真是无聊死了，前两天还想快点开学呢，今天就不想去上学了！”杜兰嘟囔着，天天和同样的人玩同样的游戏，真是烦死了。
“就是，天气还那么糟！”杜若觉着阴沉的天气让她非常不舒服。平时死水一般的脸上今天也看得出些许的郁闷表情。
“我最讨厌阴天了，要是下雨就好了！”
“你不是讨厌下雨天么？”杜若惊讶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其实，我最喜欢下雨天了，可以踩着水花，多好啊！”杜兰听了听说“只是下大雨没有伞，他们都笑话我！”
“可现在好了，我们有伞了！好多好漂亮的伞！我现在就盼着赶紧下雨！”
杜兰一扫刚才的不快，她有了更多的向往。她们的伞是彩色的，不同于其他人骄傲的大黑伞，想想都开心。
小孩子都是喜欢彩色的，可是他们的伞都是黑色的，杜若所在的整个县城当时还没有卖彩色的伞的。她们不仅有独特的彩色的伞，而且不止一把。
杜海之前在外地一家旅游基地工作，那里有许多人去旅游，甚至有许多明星和外国人，总之都是有钱人。那个地方处于南方，经常下雨，通常那些旅客，雨伞用完后就随手丢了。便宜了许多杜海这样没见过“大场面”的乡巴佬。
“也不知我们老师是谁？”杜若依然开心不起来。
“不会还是丁老头他们两个吧！”
“有可能，有的老师跟班的”。
“我不想还是他们？”
“为什么？”杜若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的同学，差不多的教室，再是同样的老师，那和上三年级有什么区别！”
是啊，这样一想想的确可怕。就算有一些人留级，但是依照丁老头的习惯，座位可能会保持基本不变。杜若脑海里突然蹦出周冰，随即又被周雪代替，她真的不想离周雪那么近。
“还好，朱守才留级了！”杜若想起朱守才第一次有些开心。
“就是，那个恶心鬼等我们初中毕业，估计他才考上初中！大笨蛋！”
“换老师吧，换老师吧！”杜兰好像在祈祷，但她祈祷的太晚了，昨天老师们已经提前开学，这个事情昨天已经成定音了。
“那新老师会是谁？不会是邻居袁老师吧！”杜若脑子里突然冒出可怕的念头。妈妈有些很变态的教育理论都是跟她学的，例如：头发长喝脑子。为了使他们两个上学聪明点，她们两姐妹头发短的几乎快成了毛寸。
“千万不要是袁老师，我宁愿被丁老头交到小学毕业！”杜兰又是一副祈祷样。
“放心吧，不可能的！”蔡超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
杜若和杜兰一副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知道！”转念一想，他爸爸是老师，他肯定提前知道些情报。
“袁老师，他肯定会紧跟着她女儿的，今年肯定教五年级！”蔡超自信的说。
就是，袁老师肯定是她女儿的老师。那么严格的她会紧紧跟着女儿的，看好她的一举一动，在她铺好的学习轨道上前进，不能有半点差池。
杜若偶然一次听到袁老师的女儿给梅英抱怨：“你知道么？我们班的同学都很喜欢我妈妈。我妈妈对他们很好，有经常给她们讲笑话，上课他们听不懂，我妈妈就会很耐心的给他们讲。
怎么可能！杜若见过袁老师给qq讲题，一脸的严肃，要是qq没有听懂轻则一顿臭骂，重则扭耳朵，扯头发！杜若无法想象她上课时的亲切样子。
“她对我一点都不好，什么好吃的都是给我弟弟，她对我弟弟都是一脸的慈爱，讲题细心，对于我没有耐心，我是不是是捡来的孩子，梅英你说说，你说我妈妈是谁？”她总是叫梅英大名，她说这样才是朋友,梅英也不介意。
梅英觉着自己文化不高，该如何教育孩子就得跟老师学，老师肯定会教育孩子。杜若觉着妈妈和袁老师一样，想想自己的妈妈，如果是老师肯定也是教她们班的。
“那谁教我们？”杜兰好奇的问着，杜若也被拉回现实，她也好奇的看着蔡超。
“我也不知道，我爸爸没说。”只知道不是他，也不是丁老头他们两个。
“哪会是谁呢！”
“可能是那个蔡老师么？还是那个蔡老师？”杜兰猜测着。这里姓蔡的人多，姓蔡的老师也当然多！小小的蔡庄小学就有五个，总过才有14老师！
果然，四年级是两个姓蔡的老师，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是一个姓蔡的小老头，亲切和蔼。数学老师是年轻漂亮的未婚女青年，严格认真。
座位从新排了，杜兰个子稍微矮一些，自然排在前面，可是杜若的身高和其他人的身高都差不多，邻居袁老师竟然插手排座的事情。
“这个学生个子那么矮，还不往前站。”她一本正经的，拉着怕得想躲进老鼠窟的杜若往前走。
杜若害怕其他人提意见，害怕这会成为其他同学欺负她的借口。但是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小孩子都希望坐在后排，有更多的自由，上课可以做小动作，甚至可以偷偷的聊天，看到有人把杜若往前拉，他们都非常乐意。
座位排好了，杜若真的是吓坏了，竟然是中间第二排！她真的是一点自由都没有了，就算今后平行移位，她再也与窗户无缘了！杜若的桌子是周冰的两个小弟帮忙搬得，杜若不想让他们帮忙，可是他们非要帮忙，弄得杜若脸红红的。
坐下后杜若朝后面黑压压的人群望去，没有看到周冰，看到的都是一群陌生的面孔，杜若平时太老实，又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同班三年的同学她竟然有好多都不认识。甚至看着他们的脸杜若都不确定是他们班的。
妹妹杜兰恰巧坐在杜若的前面。蔡庄小学的规定：“三年级以上的班级，要男女同桌。”这样上课就会少了许多噪音。小孩子虽然小，农村的小孩还是大大咧咧的，可他们还是很忌讳男女单独在一起聊天的，更不可能在学校聊天。即使杜兰和蔡超的关系那么好，一进入校园他们几乎不说话。
杜若的新同桌是语文老师的侄子名叫蔡磊，蔡磊整个人非常老实，对他人也比较礼貌。可是过了几天杜若就发现他这个老师的同桌非常幽默，喜欢用奇怪的腔调念书，害得杜若好几次都忍不住笑出来。杜兰的同桌也姓蔡，蔡志铭。一副聪明的样子，瘦小的身躯，调皮的让杜若不敢相信他几乎一直是班级第一名。
一下课，蔡志铭就会转过来和杜若的同桌聊天，有时候还会有奇怪的问题问杜若。杜若想不明白，一个聪明活泼的第一名和一个简单的数学题都要琢磨好久才懂的同桌竟然每天都聊得很开心。
时间久了，四人一下课就会在一起聊天。有时聊上课学的数学题，有时聊作文，有时聊哪些歌好听，最近的电视剧，动画片，还会聊一些平时遇到的好玩的事情，甚至有时一起玩游戏：猜字谜，成语接龙，还有数学报上的脑筋急转弯都成了他们下课的谈论的话题。
杜若好几次向教室后面看，她看到蔡作妹依旧一副高傲坦然的坐在后几排，但她总是看不到周冰在那一片黑压压的哪个角落。
一天中午，是杜若平移到南面靠墙的第一个中午。杜若依旧很早的来到教室，其实已经有好多人都来了，只是都跑到教室外面去玩了，杜兰也是。
杜若又在座位上画画了，这一次她画了一个美女。长长的头发，穿着长长的连衣裙。杜若喜欢这样，她希望她将来也变成这样，这样的她应该不会有人说她长得丑了吧。
“在画什么？”突然有一个人坐在杜若旁边的位子上。
杜若知道不是同桌，他通常来的很晚。前面的男生总是在这个时间段很认真的学习，更不可能是蔡超，蔡超和杜若真的已经成为了陌生人。
“周冰”杜若心里一惊，本能的她想离开。她站起来，却发现出路已经被周冰挡住，他坐在同桌的座位上，若无其事的翻着同桌的课本，根本没有让开的意思。
“让开，我要出去”杜若觉着在这比说这句话更需要勇气。
“你不是刚去完厕所么？出去也没事吧，那就老实的坐在座位上。”周冰看着杜若惊慌的脸色，露出坏坏的笑容。
“真是流氓！”杜若心想：“连女生去厕所他都知道！”杜若想到这里脸有红红的。
“小若，你在这边开心么？周冰突然看着杜若说。
“开心么？应该是很开心吧。”杜若心想。
“你应该很开心，我看到你们每天都聊得很开心，我看你的背影，就能猜到你在笑，你很开心。”
“你能看到我，你在那个位置？”。杜若很好奇，她曾经多次像后看，总是看不到周冰，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向后看，但总想看到他在哪。
“小若，你总是向后看，是在看我么？”
“让我看看你的画。”杜若也许被妈妈吓坏了，她从来不敢让任何人看的画画，甚至杜兰都没见过。可是周冰不顾杜若无声的反抗，抬起她的胳膊从书本下抽出那幅画。
“小若，你画的是你长大后么？你留长头发肯定很好看！”
杜若红红的脸又开始发烫了。
“小若，前面很适合你，可以好好学习！后面都是一群不想学习的。我也是。”
“小若，你总是这么安静，你不想给我说话么？你很讨厌我吗？”
杜若突然抬起头看着他，她想解释，艰难的动动嘴，可是被周冰直直的目光下有低下头，没有说话。
“我就当你是害羞，不好意思给我说话。”周冰像是自我安慰。
杜若依旧不说话，心里想：“哪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单独说话，何况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哟，橡皮很好看！”周冰很自然的拿起杜若的橡皮，这是爸爸给她带来的，有着淡淡的香味，而且不软不硬正好用。周冰试了试，说：“挺好用的，味道也好闻，送我一半”。
“你需要别人的橡皮么？你自己有钱自己买啊。再说你用得到橡皮么你从来不学习。”杜若心里一下子蹦出很多问题，可她一个字都不敢说，再说人家可是帮她付过一块钱的医药费。
周冰自顾自的在杜若的桌子上翻出小刀，切了一半。说：“送我一半。谢谢了！”
“小若，不要想我！”周冰起身离开。
“谁会想你，你脸皮还真厚！”杜若心里反抗道！
“终于走了”杜若的小心脏刚才跳得感觉快要蹦出来了，可她的脸还是一直如死水般的平静，只是脸一直红红的。
她像是被附身一样，转过身看周冰坐在哪里。之间周冰拿着橡皮，朝她投以明媚的笑容，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露在外面，真的很好看。杜若不禁被这这笑容感染，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但随即又害羞的转过头。
“哟~想不到你和周冰很熟嘛！”杜若一转过身就看到蔡志铭一脸的八卦样。
“哪有~”杜若脸红了，她极力想解释和周冰的关系，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可是蔡志铭哪里肯放过她。
“你不怎么说话，和他怎么认识的？”
“其实他人蛮好的，是不？”
“他叫你小若，好亲切。你们两家有什么关系？”
…………
“我今天好像来早了”同桌蔡磊的出现救了杜若一命。“早知道，我就帮忙刷好碗了。”他一脸傻乎乎额样子，丝毫没有注意这两个人的异样。
“你们之前聊什么呢？”蔡磊无心的问。
“哦，没什么？有些问题我不会,问问杜若！”
“那你问我啊，我现在不是来了么？”蔡磊大言不惭道。
“好啊”蔡志铭非常配合。
…………
接下来两人便胡侃八聊，杜若终于又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杜若真的是吓坏了，先是周冰貌似很熟的样子让她惊魂未定，接下来是蔡志铭像机关枪一样的审讯。她转过身又看见周冰正在笑她狼狈的样子。
四年级转眼又快要过去了，但是听说学校要合并了，一下课大家都八卦着。
“我们学校和其他学校合并，合并到两个学校中间的位置，那个学校本来是中学，后来合并到镇上的中学了”。
“那么远”其他人感慨道。
就是那么远，杜若家住在村子的最前沿，前面村庄学校的铃声在她家就可以听到，估计妈妈会让她们两个读那所学校。另外表妹梦梦的学校也和她学校合并，到时候梅英肯定说：“小孩子聚到一起就知道玩！”其实杜若、杜兰和梦梦的关系一直不好，梦梦从小几乎都是在舅妈姨妈家长大，外加梦梦很受宠爱，所以脾气不好，占有欲也极强，三个人在一起读书好像只会多了些尴尬。
“小若，放学别走，我有话跟你说。周冰”下课时，一个纸条丢在杜若的桌上。
杜若转身看看周冰，他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他要干什么？我要不要晚走？杜若脑子里一下子蹦出十万个为什么！
放学铃声到底还是响了，其他人迅速收拾书包，一溜烟就没了踪影。杜若慢慢的收拾书本，待他想要离开时，才发现班级里没有几个人了。
她独自走出校门，恋恋不舍的看着周围的环境，高大的广玉兰树，已经结出桃子的看桃花，还有那开着洁白的花的“韭菜花”。一切都是那么亲切。
杜若发现周冰一直走在她的身后，周冰的家在杜若相反的方向，杜若并没有忘记课间的那个纸条。她走到去年他们嬉戏的小河边停下来。
“没想到，你竟然等我！”周冰说。
“不是的……”杜若解释道，但是她的声音小的估计只有她自己听的清楚。
“小若，你会去那个学校么？”
“应该不会，那里太远”
“那这块橡皮留给我作纪念了。”周冰拿出那半块橡皮说。
杜若看着他手中的半块橡皮，不知道说什么。她突然想起那个梦，脸又红了。
“小若，我可能好长时间不能看到你了”。
“小若，我们会再见面的吧！”
“我们我相信我们会再见面的，小若！”
“小若，我说过，我长大了一定会娶你！你等我！”
“小若，我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了！”
杜若一直只是静静的听着，她在心里默默的说：“我也会等你！”小小的人，不懂爱情，却傻傻的许下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