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佳明说的也许是对的。没错！那个病人就算不注射疫苗也未必能够活下来。
但是，由一个医生的手，把明明知道致死的毒液注入到那个个体人的血管里，这种手段残忍得令人发指！
而且，东方傲也觉得：不管用什么样的理由，不管是为了救多少人，无辜牺牲一个个体的生命都是无耻的，不合道义的。
东方傲没有遏制住内心的强烈愤怒，他气愤地指责麦佳明使用了不人道的违法手段。麦佳明的态度一直很谦和，一直在劝说他。一直用光明正大的理由，为自己辩解。
东方傲那是第一次和麦佳明公开决裂。这位一直印象很好、友善对待自己的同门师兄，在他心目里的形象一下子山陵崩塌。他感觉这个肉体甚至称得上丰满的男人，脸上带着和善亲切的笑容，其实是没有良心、没有灵魂的。
麦佳明获得了充分的成功。他几乎是一夜之间攀登上了人生的巅峰，成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显赫人物。知名医学界、青年科技奖、抗击传染病先进个体。玩得风生水起，活得热火朝天。
那个时候，各种媒体、网站、报纸上面，都有麦佳明自信满满、春风得意的笑脸，带着一种昂扬激烈的斗志。那种斗志后面有一句看不见的话——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
“您在沉思。您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还说‘知无不言’呢。”凌波说道。
“有些事情很复杂。你一个小姑娘，我给你说了，你也不懂。”东方傲微微一笑。
凌波说：“我就知道您看不起我。看看，这是什么？”
凌波取出了一叠复印的材料。其中一张上面，是当时参加攻关小组的名单。
“你做了不少的功课。我其实觉得你学文学专业是很适合的。刑侦真的不适合你。你太认真，也太年轻。”东方傲说。
“您说这话似乎饱经沧桑、老气横秋。我没看出来您比我大多少。”凌波说道，“您可以不回答我的问题。但是，我问您问题，您只说对，不对，好不好？”
“好吧。”东方傲对这个小姑娘的执着，真是没有办法。
“您和麦佳明发生了一次严重的争吵。在这之前，您的攻关小组成绩一直很好，甚至比麦佳明小组还要好！可是，因为一个医学上的难题——这个难题我不懂，也许是血清，也许是别的，我设定它是X难题。破解这个难题使用的手段很特别。麦佳明使用了，而您坚决反对使用，因为这种手段违背了您做人、做医生的原则。而麦佳明，他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对吗？”
凌波很凌厉地，问道。
“对于一个死去的人，这样说不好吧。”东方傲轻描淡写。
“一个利用自己导师的职权侮辱女学生，遭到拒绝就不予人家毕业。这样龌龊不齿的事情都能够做出来，还有什么不能做出来的？这个人的人品简直是渣了！我都鄙视他！权力的欲望这么强烈，功利心也可以想象。那么，为了达到成功，我相信他会使用一切手段！”
东方傲还是没有回答。他不愿意提及这些事。
凌波再一次翻看卷宗，取出了另一张证明——
麦佳明在攻关成功之后，被授予科技进步一等奖、特等功。攻关小组集体也获得一等功。作为另一个攻关小组的组长，为攻关科研项目奋斗了几个月，不分昼夜、做出大量工作的东方傲，只获得了个人的三等功。
麦佳明获得的不仅仅是这个一等奖。接下来，政协委员、青年人才等一项一项的殊荣，都锦上添花扑面而来，他一下子成了名人了！而东方傲，还是原来的那个院系的青年教授。
“一个是一等奖、特等功；另一个是微不足道的三等奖。这两项表面上天壤之别的荣誉的差别，就在于一个不择手段，而另一个，还保持着内心的温度，作为社会人的良心。”凌波总结说。
“你真的很适合写小说。”东方傲不咸不淡说。
“这使我想起了我自己。就是麦佳明凶杀案的侦破，谭队长轻而易举拿了一等功；我被顺水推舟、买一赠一，授予优秀奖。我们的差别，其实就是谭队长做了别人希望做的，不在乎那是不是事实；而我在穷究真相，却被认为不识时务。”凌波说。
“你能够想明白这些，也不算糊涂。可是你还抱着这样的卷宗做什么？你现在去和你们白局长汇报一下，说你还在调查麦佳明的案件，你猜他会怎么做？”东方傲嘴角一撇冷笑。
“他会呵斥我，甚至让我停职检查。”凌波说。
“既然知道，还不赶快停止。装出一个乖乖女的样子？这样，上下都喜欢，你自己也轻松。”东方傲说。
“我不想那样。我想要知道真相。”凌波说。
“不知道真相，比知道真相幸福得多。”
“没有真相，比任何真相都恐怖一万倍！”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东方傲问。
“我要继续翻查麦佳明最近的医学成果。尤其是最近的……麦佳明为什么第二天就要上飞机，头天晚上还要做实验，寻找实验数据？这说明他这篇论文对他来说很重要。我要先看看，他阐述的是什么道理？他到底在做哪方面的研究？东方教授可以提醒我吗？”凌波问道。
“你这么想知道真相吗？你想证明什么？麦佳明是被一个很高明的杀手杀死的吗？然后呢？为他申冤昭雪？”东方傲问她。
“不是的。我现在发现：麦佳明死有余辜。法律没有办法惩处他，但是天理昭昭，他还是受到了惩处。我仔细研究了那句话，感觉凶手不是一个坏人，却似乎是一个伸张正义的侠士。‘不惜杀人者，天杀之’，有没有‘替天行道’的意味？”
凌波分析说。
东方傲浅浅一笑，说道：“既然你是这样想的，还要查证什么？查证出来和查证不出来，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