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 20 章(1 / 0)

云泽耐心和气地同云曦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钱串儿又八百里加急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三公子、三公子......”

云泽一个眼刀子飞过去,钱串儿立即立正稍息抬头挺胸,深呼吸一次不顶用,再来一次还是不顶用,慢慢调稳了呼吸才开口,道:“三公子,那个姑娘被蛇咬了,昏倒在山下了!”

云泽闻言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怎么不早说?!”

说罢急急忙忙往山下赶。

钱串儿觉得自己今年一定是犯了太岁。

云泽赶到山下,见那个顾姓的小姑娘躺在地上,手臂上两颗蛇牙印还流着黑色的血,却已经不省人事。

云泽想到竹叶青这么一出,本欲教她知难而退,不料这个小姑娘心眼儿死得很,居然真的单枪匹马上山抓蛇去了。现在倒好,抓蛇不成反被蛇咬。

他无可奈何,毕竟这事儿他要担责任,只得将她抱起来往惊鸿山庄走。

他一边走一边想,这姑娘可真轻,一看从小就没吃过饱饭,身上一点儿肉都没有,骨头硌得他生疼。

他在心里发着牢骚,怀里没吃过饱饭的小姑娘却微微动了两下,紧闭的眼睛不可抑止地流下滚烫的眼泪来。云泽怔了一怔,见她迷迷糊糊地念叨着什么,便低下头,侧耳倾听。

她哭着嚅嗫道:“爹、娘,娘......我再也不跟弟弟抢荷包蛋了,你们不要带着他走......你们不要扔下我一个人,我、我好害怕......”

云泽轻快的脚步顿住了。

天上皎洁的月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倾洒下来,点点成影,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长得清冷又孤寂。他怀里的姑娘蜷缩起来,落下的影子却是温暖祥和的一团。

云泽垂下长长的睫毛,这副失意又落寞的样子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像那个意气风发的连云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怀里的小姑娘说的胡话里究竟是哪一个字触动了他,让他突然心如刀绞。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自己的父母了,爹,娘,那真是两个陌生的字眼。他有师父,有哥哥,有弟弟,有妹妹,大家都没有爹娘,大家在一起十数年,大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们六个人,从未因为没有血亲而觉得难过觉得不平,却因能在惊鸿山庄落根而心怀感激。

所以他能理解老六宁愿娶老五也不想让她离开惊鸿山庄,所以他不能理解老四为了所谓的父母之仇而离开惊鸿山庄。

然而此刻,他怀抱这个陌生的姑娘,突然有些理解老四了。

云泽的父母,在家乡发大水时,一个抱走了云泽听话能干的哥哥,一个背上了云泽可爱聪慧的弟弟,独独落下了他。

顾遇之醒来时,躺在云泽的房间,云泽坐在床边,笨拙生涩地给她包扎伤口,却又无比认真的样子。

顾遇之鼻子蓦地有些发酸,盯着云决手上的动作,涩着嗓子开口:“师父,你对我真好,很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云泽专心致志地缠着白纱带,没有做声。

顾遇之就盯着他看,看他硬朗的轮廓,看他清俊的侧脸,看着看着就发起呆来。

直到云泽包扎完毕,拍了拍手,她才回过神。

云泽站直了身,微微低头看她,神情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眼神却真是犀利直接,像是要把她的心底看穿。她被这种眼神看得一阵不安,下意识地想要做些什么,然而直觉告诉她不能轻举妄动,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对上他的视线。

她的眼神清澈透亮,没有一丝杂质。

云泽淡淡收回视线,道:“姑娘,你还是回去吧。”

顾遇之早在他的眼睛里读出他的心思,他这样说她也不至于太吃惊,略微有些不甘罢了。她强笑着,“师父,你让我回哪里去?”

“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我从有家人的地方来,如今有家人的地方又在何处?”

云泽缄默。

顾遇之也是个倔脾气,盯着他不肯罢休。

这时云筝推门进来,瞧见这盘僵局,微笑着道:“姑娘何必撞南山,云筝本领低微,受不起姑娘一声师父。”

云泽无奈道:“二哥,你若真不肯收她,她怕是要在惊鸿山庄赖一辈子了,”说罢,他转向顾遇之,道,“你也听见了,我二哥不肯收你,你仔细想想,还有何处可容身。”

顾遇之怔怔地听着他的话,匪夷所思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云筝,把他俩都看得几分莫名。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惊道:“你不是云筝?”

云泽无语望天,云筝道:“他是我三弟云泽,在下才是云筝。”

这句看似并没什么大不了的话却把顾遇之惊得从床上跳了下来,她揪住云泽的衣领,怒道:“你这个骗子!你根本就不是云筝,你还骗我去抓蛇!你还骗我给你磕了那么多头!”

云泽心里记挂她的伤口,没有大力挣扎,只无奈道:“我可从未说过我是云筝,是你自己有所误会罢了。”

顾遇之更加怒不可遏,不依不饶地揪住他,大喊道:“你这个骗子!你把我给你磕的头都还给我!”

“怎样还?要小爷给你磕回去?别逗了,姑娘,小爷我活这么大还从没给谁正儿八经地磕过头呢。”云泽一阵白眼。

顾遇之气得眼睛都红了,见他这副无赖相,干脆也无赖起来,嚷嚷道:“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给你磕了那么多头,还因为你被蛇咬伤了,你要负责!”

云筝云泽听得俱是嘴角一抽,这话说得,跟他把她怎么怎么了似的。

云筝不想再蹚这趟浑水,扶额道:“我去厨房盯着给大哥熬的药。”

顾遇之这下才放开云泽,慌忙想要去拉云筝,嘴里喊着“师父师父”。

云泽却将她提溜起来,跟拎小鸡仔似的,一把提在手里,顾遇之手舞足蹈地要挣开他,奈何二人实力过于悬殊。

云泽左手还抓着他那把世外高人必备的折扇,“唰啦”一下抖开,扇得比什么都欢快。

云泽微眯着眼看她,顾遇之这会儿真是跟他同归于尽的心思都有了,云泽却忽然合上扇,用扇挑起她下巴,道:“既然我二哥不能收你,你那几个头又不能白磕,不如,你拜我为师吧,我勉为其难收了你。”

顾遇之在半空中挥舞的手臂僵住了。

这就是顾遇之阴差阳错的拜师之路,当然,这也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云泽美其名曰,给她一个听上去很像那么回事的称号:惊鸿山庄第三代弟子第一人。

顾遇之还为这个煞有介事的称号乐得几天都合不拢嘴。云泽心里也挺美,别看他武功在几个兄妹之中排不上号,却是第一个收上了徒弟的。待顾遇之出了师,兴许他还是第一个当上师公的,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徒子徒孙遍布满天下,走到哪儿都有人恭恭敬敬弯下腰喊他一声“师尊”。

这事儿,光想想就让人鸡血沸腾。

为了这等宏图伟业,云泽便不舍昼夜地督促顾遇之练武。

天刚蒙蒙亮,云泽便敲响了顾遇之的房门。

顾遇之裹着厚重的被子,一条毛毛虫似的蠕动着过来给他开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云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乱得鸡窝似的头发,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为师是时候传授你些东西了。”

顾遇之张大了嘴,嘴角还有口水的痕迹,显然是还未完全从睡梦中醒过来。

等她完全从睡梦中醒过来,人已经被云泽拎到后山了。

云泽晃着扇子闲庭信步,顾遇之依旧无精打采,道:“师父,寒气如此重,你还扇扇子,不冷吗?”

云泽收了扇,咳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就你嘴利。”

顾遇之撇了撇嘴角。

云泽抬头望了望天色,又望了望环绕在山头浓浓的雾,道:“你先扎个马步吧。”

顾遇之心想,扎马步,这有何难?腿一弯屁股一坐,给他扎了个标标准准的马步出来。

云泽绕着她打量了两圈,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不错,马步扎得不错。”

顾遇之得意地站直了身,下一刻又吃了云泽一记敲打,她吃痛地捂住头。云泽道:“谁让你起来了?”

顾遇之愤懑道:“你不是说我扎得不错吗?”

云泽道:“我是说你扎得不错,可没让你起来呀。”

顾遇之只得不情不愿地又扎回去了,苦着脸问:“师父,我要扎到什么时候啊?”

云泽道:“扎到这雾散了吧。”

顾遇之心下一喜,眼看太阳就要出来了。

云泽却是一脸高深莫测,道:“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徒儿啊,师父这就回去吃早点了,你在此好好扎马步,雾散之前不能动,师父随时过来查看你是否偷懒。”

顾遇之“哼”了一声,心想,不就扎个马步吗,挺不到雾散算我怂。

然而后山的雾一整天都没散。

到了傍晚,太阳都缓缓沉下去了,顾遇之还保持着扎马步的动作一动不动,但是双眼已饱含了愤怒委屈的泪水,无声地控诉着云泽的暴行。

云泽手里端着一碗水,亲自喂她喝,边喂还边说:“徒儿你看,师父对你多好。”

是啊,师父对她真好,好得她想把水吐到他脸上去。

要不是她已口干舌燥,她一定会这样做。她的身姿摇摇晃晃,双腿都发着抖,看着丝毫未消散的山雾,带着哭腔道:“师父,你真的不是在耍我吗?”

云泽“啧”了一声,嫌弃地擦去她嘴边的水,嗔怪道:“你如何能以此等小人之心度师父之腹呢?再坚持坚持,依为师的经验,这雾......”想了想还是不好意思骗她,于是实话实说道,“你这辈子约莫是见不到这雾散了。”起码他在惊鸿山庄这十来年,是从未见过这片雾散过。

顾遇之双眼一闭,两道绝望的热泪滚滚而落。

“不过,”云泽话锋一转,摸着下巴瞧她,若有所思道,“徒儿你可真是个习武的奇才,居然滴米未进地杵在这儿扎了六个时辰马步而纹丝不动,这可是得是有积年累月的武功底子才可能做到的啊。”

顾遇之两眼发黑,雕塑似的,哪里还顾得上他说什么。

云泽见她无甚反应,伸出一根手指往她脸上轻轻一戳。

顾遇之拼却浑身解数艰难维持的平衡就这样被他给戳破了,她顺着他戳的方向倒了下去。

云泽愣愣地看着她。

有了这么一回,云泽便制定出一个轻松合理的规划。顾遇之每日卯时起,在后山扎两个时辰马步,而后绕着后山跑个十圈,再去厨房帮赵大娘劈二十捆柴,一天的任务就算是结束了。

前两个顾遇之都能接受,劈柴却有些不能理解了。

云泽道:“赵大娘年事已高,已经做不大来这种粗活,你须多多体谅她。”

顾遇之听完,觉得牙根都痒得慌,“你怎么不多多体谅她?”

云泽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道:“正是因为为师体谅她,才派我最疼爱的徒儿去帮衬着她呀。”

顾遇之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忍下拿砍柴刀往他脸上招呼的冲动,扛着砍柴刀气势汹汹地奔向厨房,喊道:“赵大娘,我来帮您砍柴了!”

赵大娘这会儿不在厨房,另一道白色削瘦的身影立在炉灶前,耐心仔细地守着文火上的药罐。

顾遇之看见他,下意识地将砍柴刀背到身后,礼貌地鞠了一躬,问安道:“二师伯。”

二师伯,这个称呼让云筝有些忍俊不禁,他对顾遇之点了点头,看见她没藏住的砍柴刀,温声细语道:“顾姑娘不必凡事都依着云泽的性子,他惯是会胡闹的。”

顾遇之立即摆手,说了一句十分违心的话:“不会的,师父对我可好了。”

云筝就笑,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药罐,黑褐色的药汁倒在白瓷碗里。

顾遇之隔着老远都能闻着冲天的苦味,不禁问道:“二师伯生病了吗?”

云筝道:“不是我,是......”犹豫了半晌,还是说不出“大师伯”三字,便道,“是我大哥,云亭,他病了有些日子了。”

“哦。”顾遇之讷讷点头,来山庄有些日子了,只知道二师伯温雅斯文,师父整日没个正经,六师叔又是童心未泯,她还从未见过这位大师伯呢。

云筝见她对着自己有些不自在,便端着药碗离开了厨房。

顾遇之这时又握紧了刀柄,一直看着云筝离开的身影,看到赵大娘走过来也未察觉。

赵大娘顺着她的视线瞧见了云筝的背影,脸上露出和蔼又略有些眉飞色舞的笑容,拉着她的手,颇有些自卖自夸的样子,道:“我们山庄里的几个公子啊,那都生得一副顶好的容貌,潘安宋玉也不过如此。姑娘若是看中了哪个,千万别害羞呀,我们山庄里除了五姑娘还真没别的女子,几个公子眼看也都及冠了,是该娶妻了!”

这话一说,顾遇之立马就害羞了,嗔了赵大娘一眼,道:“大娘您说什么呢,我一个姑娘家如何会想这些事?”

赵大娘就笑得愈加不怀好意,道:“这有什么,都是迟早要想的事儿。”

然而顾遇之现在只想劈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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