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的鹿三被玉娘一喊,稍微有了生气,可夫人却瘫坐在地上,身体随船摆动,要不是玉娘拉了她一把,准翻滚着找不到南北。
“女儿,他一个富家公子,在这大灾大难前又能怎样呢。所谓有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该放手时就放手啊~”
鹿三听了夫人这话,心中又泛起犹豫,实在想不通事到如今还有何值得挣扎的。
玉娘不等夫人认命的话侵蚀鹿三的心智,接连大喊鹿三的名字,直到用力过大,剧烈的咳了起来。
“小姐,你保住身子,老奴这就去!”
鹿三见玉娘求生坚定,心中的悲愤也转变成动力,与其等死,倒不如拼上一把!
转身看见刘白,风雨中一副凌然的气势,这厮儿什么时候幻化了模样,清秀的脸庞也释放着逼人的魄力。
“说吧,我该怎么做!”
鹿三两步来到刘白身前,刘白上下打量着鹿三,这家伙倒是回了些信心。
“你去舵楼掌舵。”
“可是舵已经不受控制了,我……”
“要你去就去,少TM废话!”
“哦!”
鹿三被刘白突如其来的一句痛骂,一下子交出了自己的魂魄,也不知这光华公子何来的威严,整个气场全变了,震的自己瞬间脾气全无,当即成为他的提线木偶。
鹿三哪里知道,后世的刘白可是管理百人社团,拥有强大人格魅力和雷霆手段的黑势力老大,平时说话声音稍微大一些,眉头略略不自然些,他的手下便惶惶不安了,像这样的大声训骂,刘白很少使用,因为众所周知,一旦让温文尔雅的刘白发火,便是宣判自己的死刑了。
对于鹿三,刘白倒没动杀心,只是想让他尽快进入工作状态,稍微的爆发一丝潜龙气质,便可将之征服。
舱内的夫人着实没有想到,那鹿三倔起来的时候老爷都拉不住,怎么被这文弱公子一句喝骂,脾气瞬间全无,再有,这公子面容斯俊,吼起来却让人心生畏惧,和之前所见判若两人。
“这公子怎倒粗言乱语呵斥起鹿三来了,定是疯魔了!”
除了认定刘白惊惧到失态,夫人实在想不出其它原因。
玉娘没有说话,刘白的骤变让夫人和鹿三为止惊诧,对于自己反倒是心安的,这也逐渐验证了自己的猜测,这公子看似玉面郎君,却是有大将之风的。
鹿三回到舵楼里,等待自己的号令。
刘白脱去吸水沉重的上衣,拿过两只船桨,一左一右把桨头没入水中,再用麻绳把桨把捆在船舷上,确定牢固。接着把麻绳缠在腰间,另一头于桅杆相连,并迅速解开固定在两舷的左右缭绳,没有了缭绳的固定,船帆立即被大风吹得摇摆不定,一阵怪力,船帆失线的风筝般,任由气流摆布。
刘白死死的抓进左右缭绳,爆发了全身的力量,咬着牙把船帆重新摆正。
鹿三认真的观瞧着把控缭绳的刘白,见刘白赤裸上身,双手握着缭绳,全身筋肉紧绷,任凭寒风雷雨肆虐,一副王者无惧的气势。
“左打满舵!”
刘白怒吼着发号施令,全身肾上腺素爆涌,全身赤红,泛着白色的烟气,眼睛怒视前方,时而放声大笑。
“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哈哈哈!”
鹿三不敢怠慢,谨遵号令,心里却想,这公子是个疯子啊,只不过这疯子魅力不可抵挡。
再一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自己也被莫名带起了激情,不知不觉,心跳加快了,一股子热流由丹田起,一下子贯通全身。
面对险境的鹿三整个人燃了起来,撸胳膊挽袖子,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刘白,槽牙咬的“吱嘎嘎”声响,青筋也暴跳起来,好久没这样狂野了。
“玉帝老儿,你个含鸟猢狲!今天老子要是命丧于此,到了下面也少不得告你的状!”
“男人就这个气势!右打满舵!愚公移山,人定胜天!”
“傲世世间无天险,大江东去去不还!”
鹿三文化不高,好不容易从有限的内存中找了句应景的诗,刘白那边又来新词了。
“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鹿三不甘示弱,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大眼珠子瞪得溜圆,憋了半天,努了一句,“要吃辣子栽辣秧,要吃鲤鱼走长江!”,说完后便觉出一丝尴尬。
“大哥,你不按套路走了!”
“管求不着了,肚囊里就剩些拙俗的玩意了,哈哈。”
刘白和鹿三你一句我一句,激情四射,倒让舱内的夫人愈加不安了。
夫人不知道外面是何情形,只想是处境定接近末路了,不然好好的鹿三,怎么也跟着疯了。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夫人已开始默念《往生咒》,为下一世做着准备。
玉娘扶着窗格,透着被风雨吹动的舱门缝隙,看着闪光下刘白的膀身背影,虽没有力拔山兮的雄壮,却也油亮致致彰显着刚毅,在震风冽雨和倒泄江水中豪气万丈。
这公子白日里安静的像秋日里的湖水一样,看不出丝毫的波澜,会面时言语温润而泽,如今在暴风中有如野马脱缰般的不羁……换做任何人见了,定要认为是失了心疯……
玉娘用手擦去夫人脸颊上的雨水,整了整原本注重的发型,微微点头笑着,意在让夫人安定。
对于外面的男人,现在只能信任了。
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非比一般,与别家娃娃的聪慧不同,玉娘的思维和想法始终凌驾于同龄人之上,有些奇妙的念头就是连大人也比之不及。
由于特殊的经历,玉娘患了个寒湿体质,加上先天的不良,从小便娇袭一身之病,无法和其他孩子一样放纵的玩耍。
玉娘倒也不怪,留出时间更好。凭着兴趣在闺中研读起《春秋》、《策林》、《六韬》等兵家权谋之书,加上天资聪颖,自然养成了稳重卓越的性子。
可即便如此,真能如公子口中喊的“人定胜天”?
人和天斗,怎么可以有胜算呢……
夫人抚着玉娘的鬓发,与她深情的对望,嘴里不断着叹息。
见母亲依旧神色失落,玉娘便说起早些时间见到刘白时的情景。
“母亲忘了,公子当时虽退困江边,但也持刀立目,摆着威严的架势,一看便知不是懦弱之人呢。”
“人急烧香,狗急蓦墙,总要挣扎一下吧。”
“玉娘认为并非如此呢,那仗剑的姿态绝非身处凄凉境地做垂死一搏,母亲细看这公子在如此恐怖的暴雨惊雷前,虽口出豪言,却依旧面似平湖。这样的人不成大事也难。”
“果真如此吗?”
夫人听玉娘如此一说,心中倒也安定了些许。
类似“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为上将军。”,这样气质的倒也确有其人,只不过眼前的公子实难联想到他金刀铁马、披坚执锐的样子。
不管夫人怎样脑补,刘白依旧是个羽扇纶巾,于金街银巷、华灯璀璨中闲庭信步的富家公子。
玉娘笑了笑,母亲的疑惑自己虽有领悟,但人心如花影般叠叠重重,拨开一层又见一层,若有时机,真想再多了解这位公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