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39.喝药(1 / 0)

荣姮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黄昏的余晖透过纱窗洒进来,说不出的静谧美好。

很显然,这里不是荣府的拢月阁,荣姮懵了一会儿,就见清渊端着碗药走进来。黄昏的光打在他的侧脸,柔和了棱角,像镀了层皎洁的月光,饶是谪仙般的容颜,也多了些烟火红尘的味道,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何处寻得少年郎,持桨乌篷入扶桑,画堂春深闲棋落,不妨洗手做羹汤。

“醒了?”这不废话,没醒难道是在梦游啊,尽管心里如此想着,却没有搭话,真心不想破坏这么难得的画面。

等他靠近,荣姮还是那副愣神的模样……

嗅到药味,她才后知后觉地坐起身,又忙退后些,再好看的脸也无法诱惑她稀里糊涂地喝下那碗药,“我不吃药,赶紧端走。”

清渊就像没听到一样,径直坐在榻边,“你是要自己喝,还是我来喂?”

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汤,还没喝呢,荣姮就觉得嘴里苦得很,心里更苦。想了想,干脆不理他,既不要自己喝,也不要你喂,两个都不选。

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清渊突然笑了笑,如逢花开,“看来,你更想选第二个,其实,我也希望你选第二个。”说着就要去喝碗里的药。

第二个?荣姮先是一愣,瞬间反应过来他说的喂是怎么个喂法,使出洪荒之力,扑到他身上,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你不准喝!这是我的药。”

呃,好像又说错重点了,反正就是不能喝就对了。

在那猝不及防的一扑中,清渊还能稳稳地端着药碗,着实难为他了。

一滴都没洒出来,这让荣姮万分绝望,看来她现在真是弱爆了,连碗药都撞不翻。

清渊眸中带着几分得逞的笑意,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柔软温润的触感,让她一下子收回了手,只觉得掌心微微有些发烫。

“既然知道是你的药,就老老实实喝,不然……我不介意用些特殊手段。”清渊把药碗往前一递,笑得人畜无害,“你该知道,我更喜欢你不老实。”

威逼利诱小姑娘,你也真好意思!荣姮在心里把他揍了个鼻青脸肿,面上却笑容不减,“好,你先放着,我等会儿就喝。”

等你走了,我再倒掉,三哥不也经常把药倒进花瓶里吗?每年他生辰,她都会送一个漂亮的大花瓶,都摆了一屋子了,赶明过生辰她也只收花瓶。

心意远比价值重要,她一向这么觉得,礼物不都是要实在些吗?尽管老爹觉得她是在讽刺三哥是个花瓶,而且大哥也觉得花瓶一说太过了,毕竟三哥是个男的,然后阿朝就说了,花瓶不分男女,三哥嘛,也可男可女。

从此,她便觉得荣家再没一个脑子正常的,当然,除了她。

清渊摇头,坚持道:“现在喝,不然就凉了。”

“好吧!”荣姮心念一动,伸手去接药碗,眼中藏着的小算计却没逃过清渊的眼,耳边随意到毫无威胁的声音响起,“小心些,若是洒了,我就把剩下两碗都端来。”将将触及到药碗的手一抖,稳稳地接了过来。

荣姮笑得脸都要僵了,心里却暗骂:有病!干嘛熬那么多药?败家子!浪费钱……还威胁一个生病的小姑娘,恬不知耻!丧尽天良!

“别骂了,快喝,是不是要我帮忙啊?”清渊笑着看她,一脸善解人意的样子。

她只是在心里想想,都没骂出声好吗?荣姮看着那张虽然好看但是她只想一拳揍上去的脸,仰头一干而尽,皱着眉咽下去,舌尖触到药汁,苦!

这一定是报复,你个小人,看我下回怎么收拾你。

正信誓旦旦要报复的某人,冷不防嘴里被塞了一颗糖,清甜微凉,还带着薄荷草独特的醒脑效果,还有青果的酸甜感,“好吃!在哪买的?”

那弯弯的眉眼,显然是忘记了药的苦味,还有前一秒许下的雄心壮志。

清渊将空着的药碗放到一旁,“我自己倒腾出来的,先给隔壁的大花喂了一颗,它还活蹦乱跳,应该是没问题,我这还有一包,你要吗?”

这回轮到荣姮目瞪口呆了,这糖不会吃死人吧?她还不如直接苦死呢……大花?

那不是隔壁薛老头养的小狗狗吗?明明瘦的跟个小猫一样,还丑不拉几的白狗,非得叫大花,大吗?花吗?薛老头果然是眼神不好。

不对,重点是,她那天刚和清渊回别院,小白狗就扑过来咬她的鞋子。本来一路淑女的她,飞起一脚踹开了它,也踹飞了她的淑女梦。至此,大花跟她结了仇,见面就扯着嗓子吼,烦得她都不想出门了。

死大花,居然敢抢她的糖,下次非得在它吃的包子里下巴豆。当然,她会慎重地避开把大花看得比亲儿子都重要的薛老头,迅速干脆地解决这个宿敌。

“还苦吗?”清渊笑着看她,大概想不到她在跟一只丑不拉叽的小狗计较。

再好吃心里也会膈应的好吗?荣姮甜甜一笑,眉眼说不出的妩媚生动,语气稍显阴阳怪气:“不苦,但是,你确定不是想毒死我?”

“不苦就好……”清渊笑得别有深意,说着倾身上前。

荣姮想着哪里好了,这一愣神,人已被清渊抱着扑倒在床。发丝缠绕,四目交接,脸上的温度逐渐升高,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他的手托在她脑后,另一只手揽在她腰间,以近乎虔诚的温柔姿势,将两人缠绕在一起,滚烫的温度隔着衣衫传来,似乎听见谁慌乱的心跳。

她略带不安的眼神落在他眼中,竟觉得有几分生涩可爱。

他笑着俯下身,落在那微微开启的红唇上,和想象中一样柔软香甜。近在咫尺,鼻尖又嗅到了那种好闻的气息,荣姮微微愣神,直到唇上传来微凉柔软的触感,脑中蓦然空白,心中一麻,随即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欢喜。

唇上的力道加大,带着缠绵激烈的情绪,似乎要将一生的爱恨都融进骨血,却又隐忍自持,带着无尽的怜惜与温柔,将这个漫长的吻刻在心里。

怀中的人笨拙地回应,双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角,他呼吸一乱,随即耐心地引导。

这一吻,漫长到似乎整个世界都静止了,跨过十载光阴的苦苦追寻,消磨掉早已生根发芽的执念,隔了那么多的人和事,终于是不负所望。

一吻终了,清渊伏在她颈窝间喘息,突然闷声笑道:“其实,我也很怕苦的。”

听到耳边的呢喃,荣姮一怔,突然想到他们在涯城的日子,立刻反驳道:“胡说!你……你不是挺喜欢吃苦瓜的吗?”

又是一阵闷笑声,“傻瓜,因为是你做的呀。”说罢,他又伸手抚摸她红肿的唇,忍笑道:“还担心我会毒死你吗?现在,我们可是生死同命了。”

指腹的薄茧摩擦着本就有些红肿的唇,疼得她一把打掉他的手,不满道:“疼!你给我安分点,不准耍流氓!”

清渊顺势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认真道:“疼也好,至少疼的时候你会想着我,心里也只有我一个。阿灵,你可有感受到我的不安?”

吃醋了?荣姮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接着道:“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很多人,你担心他们,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我不在乎你曾经喜欢过谁,但我不允许你为了他们将自己置于险境。如果可以,真想带你回到我们相遇的渔村,永远都不回来。”

最后一句话,倒像是在赌气,荣姮紧紧地抱着他,难得认真道:“你个大醋坛子,放心,我还没看过中原的雪呢,才不会这么轻易就丢了性命。”

顿了片刻,又道:“我们的约定,我都记得。可是,既然担了荣家嫡女的身份,所享受的荣光与应尽的责任是相生的,逃不掉的。”

只想得到却不愿付出,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即便有,她也不屑于此。

清渊轻轻一笑,将她扶了起来,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唉,真是拿你没办法。”说着下床倒了杯茶递给她,然后在床边坐下,嘱咐道:“肩膀上的伤口快愈合了,自己当心些,别再让它裂开了。”

“嗯,知道了。”荣姮接过茶喝了两口,不经意抬头,看着他眉宇间的温柔神色,想起方才那个吻,然后一口水卡在嗓子眼,咳得死去活来。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喝这么急做什么?”清渊还是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给她顺气,等她终于不咳嗽了,才道:“如今是在别院,你可是想回荣府拢月阁?若是,我便送你过去,若不是,我便吩咐厨房准备晚膳了。”

拢月阁?荣姮摇摇头,“不去了,我现在可是阿灵,你未过门的夫人,自然住在这里最合适。还有,你……你亲都亲了,不能不负责任。”

“你还知道自己是我未过门的夫人啊?负责是必须的,因为……”清渊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的脸,打趣道:“除了我,大概也没人能看上你了。”

“你!?瞬间感觉不想和你说话了……”荣姮冲他翻了个白眼,想起徐落那件事,正色道:“清渊,我忘了和你说,徐落他……”

“好了,明日就要启程去寒业寺了,你先休息吧。”

清渊打断她的话,“阿灵,你不必解释什么,无论怎样,我总是站在你身边的。”

怎么突然有点感动?荣姮歪着头道:“当真?”

清渊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清浅一笑,“就算天下人都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唯独你不可以,还是说,阿灵从来都不曾相信过我。”

“我当然相信你了,就是想听你亲口说一遍。”荣姮笑得眉眼弯弯,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糖,掂来掂去,“要是不相信你,我犯得着跟一只丑不拉叽的小狗计较?哼!本姑娘这么大度的人,你就是翻遍南域也找不到第二个。”

的确找不到第二个,也的确大度,心眼就比针眼大了那么一丁点儿。

不计较自己的小命,反倒去计较一只小狗,果然是她的风格!

清渊笑得不能自已,清了清嗓子,嘱咐道:“记得别吃这么多,当心牙疼。”说着就要走,却被荣姮叫住。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比大花还像大花,“能帮我个忙吗?”

“当然,什么忙?”清渊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但让她这般求他,肯定也不会多简单。

荣姮像下定决心一般,冲他笑笑,“三哥给我买的糕点,还在拢月阁呢,你帮我取过来好不好?那可是珍馐坊的糕点哎!”

清渊:“……”荣昭说得对,整天就知道吃!

长乐街刺杀一事算是告一段落,徐落说猎魂门还有些事需要他处理,等他解决好再回来当她的护卫,荣姮给他回了封信,然后就乖乖睡觉去了。

如今局面复杂,他若是肯回云溪更好,当然,出于私心,她还是希望他回去。

幼时的情谊固然不假,可她也不愿清渊为了这个整日吃醋,更何况,她找了这么多年的大哥哥已经在身边了,还有什么好计较呢?

若非当晚清渊与徐落一番对话,饶是恢复记忆,她也不会知道原来清渊就是她的大哥哥,在涯城时那些偶尔闪过的片段,确实是她幼时最深刻的记忆。

还好,她所有的亏欠与不舍,都将以另一种方式来弥补。

至于月神祭,她并不是真的想让清渊去拿糕点,而是要传达一个讯息,不管祁家和荣家有什么计划,也不管他们到底合力瞒着她什么,她都不在乎了。

现在,她只是阿灵,他们尽可放开手脚去做事,不必顾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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