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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莫家后的夜，今晚最寂静。哄完颜栀，颜筱倚着窗子，席地而坐。
这几天，莫芽儿依然常住医院，即便是偶然回来，也是取些换洗的衣服，这莫家倒是看起来像是她这个外人的。成妈是看着芽儿长大的，两人亲密，仿如母女，这两日，莫芽儿不在，她总是叨叨几句，虽不是有意责骂，但颜筱却觉得异常羞愧。
颜筱叹气站起来，单手取了床上的电脑，在网页上来来回回写了几行字：诚聘短期保姆1名，需照顾3岁小女孩（小孩乖），工作时间上午7：30至晚上7：00，月薪5000元。
其实她也没想赖在莫家，她只是觉得颜栀既敏感又长情，如果频繁调换照顾她的人，在情感上对孩子而言过于残忍。况且，颜栀再过几个月就要上幼儿园了，如果能在莫家过渡，那是再好不过的。
只是，她不能把自己的欲望建立在莫芽儿的痛苦之上，这份友谊，颜筱赌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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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的前一天，颜筱回到出租屋简单打扫了一番，这是闹市区的一间独栋小屋，面积虽小，五脏俱全。屋子的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妇，常年旅居国外，女主人曾是颜筱的采访对象，有过几面之缘，聊得尚可，留了联系方式。
早在半年前，颜筱搬到莫家小住，原本是打算退房的，但女主人说，搬了就空着吧，他们也不差钱，来回换租客反而糟蹋了房子。再者，颜筱刚住进去时对房子的改造方案让这对建筑师夫妇格外满意。大概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已经认定颜筱是这间房子唯一的租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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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们为什么不住在莫叔叔家里了，是莫叔叔不喜欢栀儿了吗？”离开莫家的时候，颜筱和成妈说了几句简单的客套话，无非就是感谢他们的照顾云云。
“不是呀，莫叔叔很喜欢栀儿，但我们要回自己家了，如果一直留在莫叔叔家，会打扰到别人的。”颜筱耐心解释。
“不是的，妈妈你骗人。”颜栀甩开被颜筱紧紧牵住的手，“一定是莫叔叔和芽儿阿姨不喜欢栀儿了，不然芽儿阿姨为什么一直不回家看栀儿。”
“芽儿阿姨不来看栀儿是因为工作太忙了，她的单位里有很多病人，芽儿阿姨要给他们看病。”颜筱蹲下身子和颜栀解释。
“那莫叔叔呢？”
“莫叔叔去很远的国家出差了，他平时很忙的。”
“那他会像爸爸那样出去了就不回来吗？”
“不会的，莫叔叔很快就会回来。”
“妈妈，栀儿想他了，栀儿想要莫叔叔。”
颜栀越说越委屈，最后趴在颜筱的肩膀大哭。讲真，颜筱很难理解颜栀对莫卿的感情，她见不到他的时候，一脸委屈，像是生命里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似的；而她与他在一同玩耍的时候，又是手舞足蹈、天真烂漫的，养孩3年，这是她未曾给到过的安全感。
但是，她们总归还是要走的，她与莫卿也只能是过客。如果说转角真能遇到爱，那个人也不可能是莫卿。
更何况，在她面前还有一道无法逾越的坎。
这一刻，她无比希望唐呈之能够出现，让真相大白，让这段感情有个结尾，无论是喜是悲，她都愿意承受。
颜筱找的保姆张阿姨来得很迟，说是家里有事晚到了，第一天也不好太苛刻，交待几句后，她便匆匆出门。
这一天颜筱都是在担忧中渡过的，临近下班点，她数了数张阿姨一天给她发了8条信息，内容大多是在抱怨颜栀的各种不是：
“颜小姐，你女儿把橙汁倒在我的衣服上了，我这件衣服哦，是我女儿从香港带过来的，香港哦，晓得伐，很贵的”。
“颜小姐，你们家的女儿哦真的是太会闹了哦，大中午的都不睡觉，这样子搞得我也没办法睡觉了，你知道伐，我以前在人家家里做阿姨的时候，中午都有午休时间的，你这样子我要加钱的哦”。
“颜小姐，你们家的孩子要不要上兴趣班的啊？我上几个东家家里的孩子都要学乐器，打棒球和骑马的哦”。
......
拥挤的地铁里，颜筱大气都不敢踹一口，她觉得累，回到家，颜栀必定又是哭闹，虽不是自己生的，但毕竟养了她3年，今天她会这般在张阿姨面前闹腾，无非就是在宣示情绪上的不满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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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了一天的手术累了吧，给。”张晓鱼给莫芽儿递了保温杯，“枸杞茶。”
“哎，你说我们这群奔30的老阿姨啊，一边吃着各种甜品，熬着各种加班的夜，一边又喝枸杞茶，泡健身房，这究竟是为了什么？”莫芽儿一脸疲惫，直接瘫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
“老阿姨，你给我介绍个对象呗。”张晓鱼粘着莫芽儿坐下，两眼放光地望着她。
“不知哪位帅哥能赢得我们家温婉贤淑的张大小姐的芳心呢？”莫芽儿刷着手机呵呵地笑着。57条未收信息，这两天手术排得紧，好不容易有了跟台的机会，激动得她都忘记回复信息了。莫芽儿挨个打开，无非都是一些无关的人，没有张言昊的，真的没有张言昊的，他大概都发给颜筱了吧；也没有莫卿的，哥哥肯定把她抛到九霄云外了，莫芽儿把手机放在胸前，长叹一声“哎，做人好失败。”
那颜筱有给她发信息吗？那姐们几乎是占据了他心上人的心啊，不会得了好处，也把她忘记了吧？搜一下，有2条。
第一条写着：芽儿，我和颜栀搬出去了，成妈说你这两天手术排得满，所以就不打电话打扰了，很感谢对我们的照顾，替我感谢你哥，谢谢。
第二条写着：从未奢求过什么，也不敢拿友谊做赌注，祝福你和唐呈之，等你忙完了，请你吃饭，栀儿很想你。
莫芽儿的脸色由喜转悲，颜筱搬出去了，大概是因为她。其实这两天她也想通了，如果张言昊能真心待颜筱，她愿意真心祝福，更愿意像承诺的那般当颜筱的伴娘。
“嗨，你有在听我说吗？”
张晓鱼在一旁急得大叫，莫芽儿才反应过来她们还在聊天。
“我在听啊，只不过刚刚回了个信息。”
“我让你介绍对象呢？”
“行吧，你说吧，能帮的我肯定帮你。”
“就是你哥啊，你还记得吗，上次下雨他来接你回家，顺道送了我。”
张晓鱼说得满脸羞涩，莫芽儿却猛地跳起来，惊恐大叫，“你说你看上了我哥？”
“对呀，你不是说你哥做点小本生意，而且你们家又是地道上海人，我估摸着你们家的经济条件应该还不错。你不是一直告诉我，我长得漂亮，完全能找个优质的上海男人吗？现在我找到了，怎么样，帮帮我呗。”
天呐，张晓鱼居然看上了哥哥，这是什么样的操作？
说起来也是，几个月前，张晓鱼确实和她一起搭过莫卿的车。那时候晓鱼对她哥就已是一脸赞赏了，更是变着法子地向她打听情况。
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莫芽儿谎称莫卿是做小本生意的，这些年势头好，花了大成本买了豪车，毕竟车是门面。
后来，张晓鱼倒是不提了，她也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不过，不得不说，张晓鱼看男人的眼光的确比颜筱准多了。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哎呀，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让你介绍个男朋友咋就这么费劲呢？怎么说我从小到大也是校花啊，你哥虽长得帅，但我们站在一起也不差吧。”
什么叫也不差？她哥可是莫卿，是莫卿，他们莫家资产几千个亿，这门不是谁都能进的。她莫芽儿虽与张晓鱼交好，但要她接受她做她的嫂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至少在人品上，张晓鱼比起颜筱，那还差得远。
至于颜筱，莫芽儿又想着——人品、学识和能力都不错，但家世背景却真不咋滴，况且她长相平平，还带着个来路不明的女儿。
她喝了口保温杯中的枸杞茶，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我觉得肝胆外的陈医生还不错，人家不是刚升了副主任吗，年轻有为，更适合你。”
“他不行，他上海的房子还还着贷呢，我哪能指望他给我买包包？”
“张晓鱼，你能不能端正三观，你喜欢包，能不能自己买？”
“自己买多累啊。你就说你给不给介绍吧?”
“我哥的事我管不了，他有他的要求，而且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如果你执意要喜欢我哥，还是另辟蹊径吧。”
“那你哥喜欢怎么样的女孩？”
“聪明、有想法。”
“这些我都有啊？”
“你那叫做梦。”
“你就不能给我介绍介绍吗？”
“我给你介绍了啊，肝胆外的陈医生。”
“陈医生？我怎么看陈医生是对你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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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天，这两周一直不好，阴沉阴沉的，但莫卿的谈判却很顺利。
两周，他紧绷着弦，没日没夜地工作，只为这一刻的签约。很多人都羡慕他，在30出头的年纪拥有了至高无上的财富，可是他眼底的孤独又有谁懂？无数个不眠夜，无数个异国他乡的夜，他都必须一个人挺着、扛着。
莫卿觉得他在某些点上是可以理解颜筱的，理解她的孤单，理解她的咬牙前行。
颜筱对于成功的执着全然不亚于他，只是她没有那么幸运。
当他可以俯视所有的时候，她还在努力往上，如果没有人帮她，没有人可以依靠，可能这一辈子颜筱都到不了她想要的顶峰。这是一个把自己摔得遍体鳞伤却不自知的女孩，想到这些的时候，莫卿对她多了半分怜悯。
“比预计快了3天结束，你是直接飞伦敦还是在纽约再住几天？”张言昊打断了莫卿的沉思。
莫卿微微叹气，目光投向远方，静静地说，“订了明早的机票，飞伦敦。”
“我以为你会再留几天，后天就是顾逸音的演奏会了，你不是每年都会去吗，今年怎么就变了行程？我以为你这么快推进谈判是为了不错过她。”
“快速推进谈判是为了防止变数，这么大的盘子，JK和欧式集团都盯着。”莫卿说得很平静。
“那行，那我先回去了。”
“老规矩，记得给芽儿带礼物。”
“放心吧，已经买好了。”
“这么快？”莫卿抬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调侃道，“给颜筱买的吧。”
“颜筱可能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你有问过她的意见吗？”
“你不是也觉得她很聪明吗？聪明的人会做出聪明的答案不是吗？”
“那是你太小看她了。她喜欢钱，也很想往上走，但在亲密关系里没有安全感的人，不可能会用婚姻去交换金钱。”说这话的时候，莫卿有了丝毫犹豫，或者说是心虚，颜筱真的会如他所想不会用婚姻去交换金钱或是地位吗？
“不是，我就好奇了，你一个大老板，怎么有时间对她观察得这么细致？”
“她是芽儿的朋友，我自然得了解清楚。”
看着莫卿谈起颜筱的时候，神态自若，目光自然，言语打趣，丝毫没有遮掩，他对她大概真没有什么兴趣，张言昊放下心来。
纽约的夜灯火辉煌，整个世界的繁华或不过于此，长发女子端坐在餐厅里，细长的眉毛，秀挺的鼻梁，雪白的鹅蛋脸，微微一笑，婉若轻风。
面前的男子举止优雅，只见他饮水半杯，缓缓发问：“今天他没有来？”
“没有，可能忙吧。”女子解释，眼底流出一丝失望和不解。3年了，她的演奏会他都会来，无论何时何地，唯独今年。
“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再等等吧。你呢，会想她吗？”
“想，但也还好吧。”男子顿了顿，接着道，“我可能会提前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