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仪式之后，训练生们减员三分之二，剩下的只有十几个。据说这在历年来讲算是普通水平。不过考虑到硫娜他们这一届融合得比较匆忙，所以总体来讲大家的基础素质还是很强的。训练生们对于生生死死的已经看得比较淡，所以融合之后也没有再起什么波澜。
没有人知道硫娜融合的过程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认为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少了没有味觉的舌头也不算什么。沃华老人在仔细确认了硫娜的舌头完全不可恢复之后，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他颤巍巍地从衣服的内兜之中掏出来了一份谱子。
满是皱纹的苍老手掌摸了摸硫娜的脸。
“我本来是想最后把这个给你的。”沃华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就是最后的。本来我还希望你能够……诶，算了。”
硫娜沉默地看了看谱子，试着唱起来。没有了舌头，对于硫娜对于气流的控制下降了很多，而且也没法唱出歌词。但是这并不妨碍硫娜对这份谱子的解读。她试着在自己的脑海里演唱，不过她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这份谱子在她舌头还好的时候也唱不下来。
理论上来讲，只要在人类的音域范围之内，所有的歌都可以被唱下来。不过这之中可能有间断和停歇。要是想要连贯地唱下去却的确有难度。有些歌的音调变化太过剧烈，对于歌者的要求就更大了。硫娜试着唱了第一页，发现这些跳跃的音符不是自己能够驾驭住的。
“是不是很难唱？”
硫娜点了点头。
“这个谱子是我在机缘巧合下得到的。我年轻的时候爱好探险。”沃华闭上了眼睛，开始回忆起来，“我是个贵族，唱歌在当时只是我的爱好。我的主业是个博物学家，平时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各个地方旅行。又一次我出海离开了这个大陆，发现了一座孤岛。孤岛里有很多的机关，我们算上向导和船夫一行二十五人，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这份谱子是我在那里的收获之一。当然，她最开始使用一种奇妙的记录法写成的，后来我把它重新抄录规范的谱子——也就是你手里的这份。”
硫娜摸了摸谱子。它写在羊皮纸上，上面的字迹有一种整体上的美感。硫娜觉得沃华至少在书法上的造诣也很高。
“我发现这首谱子并不是一般人能够唱出来的。但是我可以感觉到里面有一种深沉的感觉在涌动着。我试着用乐器去演奏，但是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只有人类用心去理解它之后才能将其表达出来。那就是人类的歌声的特有的魅力。”沃华凝重地看着硫娜，随后又移开了视线，“我本来是想和你一起探讨它的。”
硫娜心中涌起了一种近似于愧疚的感情。她一直都很尊敬沃华，现在她让沃华失望了，这让她觉得有些后悔。
“这只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沃华笑了笑，“这份乐谱被供放在孤岛的一座神殿里，他似乎是某个失落文化的神物。我想要解读神物本来就是不可能的。这份谱子你就拿去看看吧。”
硫娜小心地将谱子揣好。沃华老人闭上了眼睛，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让他有些疲劳。硫娜知道老人需要休息，于是低下头退出了房间。看着昏暗的灯光下，坐在摇椅上的老人的银色头发若隐若现，硫娜心中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恐慌。
她觉得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沃华老人了。
然后，她在走出房间之后就收到了参加实战试炼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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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战试炼是战士们的第一次任务。这由同届的所有试炼生共同讨伐妖魔的形式让战士们安全地度过第一战。每位训练生们都领到了一把开封的大剑，和正式大剑唯一的区别只是没有剑印罢了。十几个少女拿到了大剑，兴奋之情难以自己。再加上任务地点是在史达夫之外的一处小村庄之中，训练生么就更加高兴了。大家真实的年龄也不超过十四岁，都是孩子，一时间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这个气氛不像是历练，倒像是春游。
“我的剑啊，终于可以饱尝鲜血了么？”蒂法呵呵冷笑着，大剑的寒光照在脸上，让她带上了一股肃杀的气息。
“明明是个豆丁，竟然这么嚣张……”旁边的一个训练生冷冷地说道，不过她的脸上却带着笑，看来也只是在开蒂法的玩笑。
“打你哟！多拉！”蒂法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中的剑。
“你真的比你的剑高么？”旁边的另一个战士也调笑着说道。
“真是的！不要小瞧我！”
多丽丝的脸上挂着温和的表情，紧紧地跟在蒂法的身边。她举起手来，选在蒂法头上挥了挥。蒂法没有看见，但是周围的训练生们都嗤嗤地笑了。
“喂！你们笑什么啊！”
一行人打打闹闹地前进着，气氛异常和谐。只是有些人却怎么也融不进去。
贾思林沉默地走在一边，杜达也阴着脸跟在她身后。她们把这次试炼看得很重，因此也很不喜欢其他人那种不认真的态度。而硫娜则独自一个人走在最后，她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不觉之中，蒂法又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按照蒂法最开始的说法，她本来就是狂热迷恋大剑的人，和其他人解释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硫娜自己和蒂法之间的距离就有些远了。没有人会和一个永远不会回答的人说话，硫娜自觉地离开了大家。
最开始来到史达夫，蒂法没有向她搭话前，硫娜就是一个人。现在只是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因为站在局外，所以才能看得更多。硫娜比其他人更早察觉了妖魔的气息，那是一种“缺失”的味道。由于被妖魔夺去了味觉，硫娜对于妖魔就是一种债主对于欠债者的感觉。这让她对于妖气的感知更加敏锐。
“苍啷啷”一声，硫娜拔出了大剑。不同于蒂法开玩笑一样的用法，硫娜的大剑一出鞘就带着杀气。训练生们也惊醒过来，各个拔出了剑。
他们意识到战斗即将开始。
周围的密林有风拂过，带起了淡淡的妖气。之前开硫娜玩笑的训练生忍不住一剑挥向了空处，另外一个战士踉踉跄跄地差点被石头绊倒。说到底，她们只是十岁出头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之中也算是幼年体。之前都因为妖魔的关系而家破人亡，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是人群里总会有勇敢的家伙。一个训练生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中的剑。
“怕什么？我们可是斩杀妖魔的大剑啊！”
女孩那头耀眼的金发系成了一束马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众人也找回了一些信心。可是女孩话音未落，她混杂了自豪和高傲的神情就凝固在了脸上。一道黑色的长矛装的东西贯穿了她的胸口——那是妖魔的指枪。
女孩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伤口，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从肺部涌出的血泡塞住了她的喉头，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随后，指枪从其他的几个角度接二连三地射到了女孩的身体之中。半妖强悍的体质维持着她的生命，但是突如其来的攻击和违背预期的落败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打击。女孩就这样瘫软在地上，任由鲜血泊泊流出，一时之间生死不知。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女孩身边的训练生都没有察觉指枪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她们终于明白了一点：并不是大剑可以斩杀妖魔，认识可以斩杀妖魔的才算是大剑。
“大家几个人聚在一起，这样遇到了危险可以互相照应！”
蒂法的脑子还是比较清楚的，她们明显遇到了妖魔的埋伏。训练生们正在前往小村庄的路上，山间的小路两侧都是密林，敌人可能藏在任何一个位置。只有大家将后背交给彼此保护才能渡过难关。不过一个疑问也萦绕在了蒂法的心头。
“你很紧张么？”多丽丝和硫娜背靠背站在一起，她小声地问道。
“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很奇怪。”蒂法摇了摇头，“为什么妖魔知道我们来了，而且还知道我们走的是哪条路？”
“因为妖魔可以感应到人类？”多丽丝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记得老师上课时这样讲的。妖魔可以通过特别的方式察觉到人类的存在。”
“我们可不是人类。”蒂法指出了多丽丝的盲区，“我们已经是半妖了。要是妖魔可以知道我们来了，那么我们大剑永远也没法完成委托。妖魔发现大剑来了跑就行了。他们的感知范围一定要比我们近得多。”
“那他们是怎么在我们发现他们之前发现我们的？”
“有两种可能。”蒂法推了推眼睛前不存在的眼镜，“第一是我们还不成熟，我们没有正式大剑的实力，所以发现不了妖魔。但是按理来说我们完成试炼之后就会获得剑印，成为正式战士，在妖气感知上应该不会有太大差距。而且这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妖魔有勇气向战士发起攻击，他们应该很害怕我们才对。至于说第二种可能嘛……”
蒂法说道这里就停下来嘴。妖魔的一道指枪已经飞射过来。有了准备的训练生面对这种程度的攻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蒂法轻松地用大剑的剑脊挡下了指枪，多丽丝趁此机会斩断了指枪。妖魔发现这两个人有些难缠，于是更多的指枪飞射而来，两个人也没有闲工夫谈论第二种可能了。
另一边，和硫娜一起学习音乐舞蹈的尤多拉走到了硫娜身后。她的身材比硫娜要娇小一些，而且看上去也更加柔软。不同于硫娜，她在融合之后依旧可以跳舞，而且舞蹈水平还一日千里。半妖的体质让她的舞蹈看起来充满了力量感，而女性特有的柔美也让尤多拉的舞步不是那么生硬。据说她的舞蹈已经达到了表演级的水平。
与之相反，她在剑术上的造诣就差强人意了。
硫娜看了看贴过来的尤多拉，觉得有些意外。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尤多拉主动缩小和他人之间的距离。不过硫娜本意是想一个人应付妖魔的。因为妖力的原因，她的剑术在融合之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以圆为基础，以平衡为准则。所以在防守上基本算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再加上战士们练习的从来都是单人剑，大家都完全没有配合的意识。像蒂法和多丽丝那样比较默契的还好，其他人也只能做到防守，进攻就不要想了。
说到底还是理念的不同。蒂法想要的是大家都活下来，所以才让训练生们聚成团。虽然会有些束手束脚，但总比死了强。
硫娜张了张嘴，但是还是没有拒绝尤多拉的好意。硫娜在地上写字解释的时间已经够两个人死上两三次了。硫娜别别扭扭地举起了剑，然后突然若有所感，转头向着右侧望去。在树杈之间有一双浑浊黄色的眼睛。
那是妖魔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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