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75章(1 / 0)

陈选民被带到了东城分局。下了车,蒋刑警又说他有个紧事儿,需要先走一下,让我留下来配合兄弟单位。不等我表态,蒋刑警已经跟东城分局的刑警们握了手。双方说了谢谢,说了不用谢,说了天下刑警一家人之后,蒋刑警拍了拍陈选民的脖子,让他好好交代,然后打了出租车,离开了。

东城分局对这起案件显得非常重视,他们成立了专案组,警力也上得很足。陈选民被带到分局刑警队的时候,走廊里正穿梭着匆忙的刑警。刑警们一应严肃着脸,有的传来证人作着调查,有的拿着笔录跑去汇报。当四名功臣刑警,还有我,押着陈选民出现在走廊上的时候,匆忙而严肃的刑警们都很激动,而四名功臣反而又严肃起来,他们被刑警们簇拥着,将陈选民径直押到了会议室。会议室的圆形桌前围坐着更加严肃的领导,他们显然一直在等着胜利的消息,脸上的表情也一致地表达着指挥若定,表达着高屋建瓴。当一名刑警抓起陈选民的头发,将他的全部面孔暴露给专案组领导之后,坐在中间位置的一位领导拿起铅笔在空中点过——仿佛点在陈选民的额头,命令道,加大力度,连夜突审!

后来我就知道了,这个陈选民,就是草琴跟三娃的房东,老陈。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老陈的杀人动机有了更多的理解。可是,在初审陈选民时,我满脑子却只是兴奋——因为城里人犯案引起的兴奋,因为城里人犯的大案引起的兴奋。虽然我只是一名旁听者,顶多做一些给陈选民接些水喝,拉着陈选民上厕所,或是指导着陈选民给笔录签字捺印之类的事。后来我常为自己当时的兴奋感到可耻,感到可笑,觉得自己就像朱红说的,有些“农民意识”。

老陈交代着他的杀人罪行。

老陈说,祭灶前夜,他供了五谷,焚了香火,写好了“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的条幅,祭祀了灶爷和灶婆,坐到炕上准备喝些酒——说到这儿,我暗自惊叹省城竟然有着跟镇北同样的风俗,一名刑警却机智地发现,这或许是罪犯应对审讯的缓兵之计,刑警便正告陈选民,说正题,少啰嗦。

陈选民说他刚喝了不到二两,就听见门外有人跟民娃子打招呼。人问民娃子去哪里,他说请几个领导吃饭去;人问民娃子咋去呢,他说坐村上的车去。民娃子还嫌人不够羡慕他,竟还补充说,他正准备把桑塔纳卖了呢,好歹也是个知名人士,怎么也不坐个本田或者奥迪。刑警停止了记录,敲响了桌子,再次警告老陈少啰嗦。

老陈却还是啰嗦。老陈说,民娃子的话本来就让他酒劲上泛,浑身来气。可人家问他,祭灶都不顾了,啥事这么着急。民娃子竟说,请领导吃饭也是祭灶哩,各路神仙咱都要祭。

刑警几乎要发怒了,老陈才又依依不舍回到正题:

我当时比你还来气。我撂下酒盅下了地,我溜出村口挡了个“的”。我在车上等着,我怀里揣着个刀子,我要看他民娃子要到哪里吃饭去。民娃子出来了,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还在打手机。我给出租司机说,跟上这个桑塔纳!民娃子拐弯抹角往东城开,我就一路尾随在后边跟,我一直跟到了书简巷,跟到了“醉不归”酒店。哼,“醉不归”,多么切合实际的一个招牌!我打发走了出租司机,我躲进对面的一个门房里,门房老汉质问我,我谎报家门是反贪局。门房老汉高兴了,我观察着陈民娃的动静,门房老汉就协助我一起观察。一会儿过来一个人,下了车,白胖文雅,西装革履,陈民娃跟他握手,拍肩,笑得前仰后合,然后把这人迎进店里;一会儿又过来一个人,下了车,白胖文雅,西装革履,陈民娃又跟他握手,拍肩,笑得前仰后合,又把这人迎进店里……

刑警再次停了笔录,不耐烦了,你就说总共来了几个人!

我没数,大概六七个。他们全部握手拍肩笑得前仰后合,之后全部进了“醉不归”。他们选了二楼临街的那个大包间,我能看见民娃子肉乎乎的头,得意得像个碌碡在滚动。民娃子一次次地站起来,围着桌子给人敬酒。他敬得哪里是酒,分明是陈家寨人的血。敬到酒的那些人,或者一饮而尽,喝得勇敢而豪放,或者慢慢品尝,啜得文雅而细致。即使这样,他们还不过瘾,他们还叫了小姐的,一人一个,陪坐一旁,冲锋陷阵,舞棒弄枪。民娃子跟那些客,个个酒高身子歪,球胀鼻子曩。

你能不能不讲这些?刑警似乎真的发怒了。

好。好。“醉不归”的窗子玻璃落着地,我就看得很清晰。不光我看得清晰,看大门的老汉也看清晰了。我问老汉,看见了吧,你现在相信我是干啥的!老汉说,我相信。我又问,像这样的腐败分子该咋样处理?老汉说,拉出去统统枪毙!我俩就都大笑。我没有枪,可我怀里揣着刀呢。晚上十点多,民娃子一伙人出来了,他们酒足饭饱,他们发泄完毕,他们东倒西歪,他们皆大欢喜。陈民娃跟这些人握手,拍肩,把他们一个一个送上车。

陈选民,你不要故意拖延时间!

不拖延,不拖延,但听我说完。看门老汉看我,我说,机会来了。老汉一笑,也说,机会来了。我跑出了门房,藏到桑塔纳的背后。狗日的民娃子该死哩,他不上车,却一把扯出了裆里的家伙,往“醉不归”的后头走。他一边走,一边尿,还一边冲着“醉不归”的女服务员笑。我气愤难耐——坏人之所以可气,还在于他们已经坏得不愿再对外界防备。民娃子的醉相在侮辱我,民娃子的****在侮辱我,民娃子立不稳当的腿在侮辱我,民娃子白马露齿的笑在侮辱我,我火冒三丈,我脚下生风,我一个箭步撵上陈民娃,我掏出刀子,叫了声“民娃子”,民娃子扭过头,没顾上答应,就被我一刀砍在脖子上,死了。

完了。陈选民看刑警们等着往下听,就又补充了一句。

陈选民,你能交代你杀了人,这很好。可是,就你杀人的细节,希望你再好好想想,如实交代。

主审刑警说着,已收拾好了笔录,匆匆去了会议室汇报。这时候,陈选民的屁股东挪西错,好像坐着一团火。给我些水!陈选民笑着要水喝。审讯室没有水,一个刑警使着我到会议室去接水。

会议室,主审刑警附在一个领导的耳朵旁,轻声地汇报着审讯结果。末了,领导站了起来。领导面色凝重,手点长桌,胸有成竹,威严洒脱。领导先是叫来了痕迹技术员。他问技术员嫌疑人的鞋印比对过没有,技术员说还没有,领导就有些生气。他吩咐着技术员抓紧时间比对,不仅要比对脚上穿的,还要比对家里提取的;不仅要比对鞋的大小花纹和磨损,还要看鞋底有没有死者的血迹。技术员领了命,出门去了。领导接着问,“醉不归”的现场是谁走访的?走廊上又过来三个人。现场有没有一个门房,门卫是不是一个老汉,老汉接没接触过嫌疑人?领导问。三个民警吐着舌头,面面相觑。领导短促有力节奏明快敲击桌子的声音变成一声拍击,干什么吃的,抓紧时间,重新走访!领导紧接着又强调了犯罪嫌疑人住处的搜查,强调了作案工具的搜索,强调了现场纸条上笔迹的比对,强调了死者关系人的调查。总之,领导强调了要全方位多角度搜集证据,他不要疏而不漏的天网,他所要的是密不透风的法网。即使苍蝇作了案,也休想逃过。多么有能力有魄力有魅力的一位领导呵,我听得入了迷,竟舍不得离开会议室,接在杯中的水,我自己先喝了。主审刑警似乎也入了迷,他颂扬领导到底是领导,考虑全面而又雷厉风行。领导被赞扬得不再恼怒,却也不好意思起来:

老刑警了,你的笔录怎么做的?不管嫌疑人怎么交代,都要先给他记起来,然后再寻找矛盾,瓮中捉鳖。

主审刑警点头称是,我也作出茅塞顿开的样子,跟着刑警出了会议室。

陈选民却不再要求喝水,他针扎着一般晃动着屁股,反而提出来要撒尿。主审刑警抱怨着,你下头的东西那么多,上头却啥球都没有,害得我直挨骂。

主审刑警并没有完全说对,当我拉着陈选民上厕所的时候,陈选民站在尿池边,身体向前拱起,脸憋得通红,却也始终不见下头的东西出来。我想是由于我的失职,才让陈民娃的婆姨捏了老陈的下身,从而导致了这样的结果。老陈却尴尬着向我一笑,尿不出来,回去接着交代。嘿嘿。

回到审讯室,我把水端给了陈选民。

陈选民,交代你的作案动机!主审刑警依照吩咐,按图索骥。

什么作案“东西”?

讲一下你为什么要杀死陈民娃!

老陈喝着水,挪动着屁股,早知道他那婆娘这么狠,我给他陈民娃的就不是一刀了。按说我跟陈民娃同是一个先人,还没有出五服,他还把我叫哥的。前些年,我两家关系还很好,我去东山折杏叫他,他去西湖钓鱼喊我,我家的麦子他收,他家的包谷我种——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民娃子后来当了村长,当了村长的民娃子可就慢慢变了。民娃子一当村长就是卖地。他卖一块地然后就是修路,再卖一块地然后就是办厂,他给陈家寨盖了门楼,修了厕所,办了养老院,建了托儿所;从来没见过工资的农民,到了年底,还能分得银饷。容易满足的村民们,真把民娃子当成改革开放的领头羊,带领着大家奔小康。

主审刑警看着墙上的挂钟,不知道该不该记下这一段。

人家陈民娃是村干部兼企业家,自然功劳卓著。你就说你为什么杀了陈民娃,是因财产纠纷,还是心怀嫉妒?

走廊上已没有了脚步声,会议室的领导也渐渐走光,老陈的供述就显得更响亮,更夸张:

卓著个屁!就像戏里唱的,民娃子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陈民娃卖着地,就拆了家里的老屋,盖起了五层的楼房;卖着地,他就不再搁家里吃饭,进的是饭店食堂;卖着地,他不再跟那胖婆娘睡觉,天天睡宾馆,夜夜做新郎;卖着地,他日夜操劳改革开放,却是他妹子开了酒店,他兄弟办了工厂。民娃子不爱跟村民们招嘴了,他结交的,今天三个,明天五个,人人气度不俗,个个体面大方。他们东城洗花澡,西城搓麻将,南城喝小酒,北城泡姑娘。民娃子给人说,现在村里经济稳定了,他就没工作了,要是硬让他工作,这就是他的工作。

主审刑警撂了笔,确定这一段他是不能记的。主审刑警站起身,他旁边的一个年轻刑警就接着义愤填膺,连续出击:

我不知道对待坏人国家为什么也不让打——你不要东绕西拐捉迷藏,问你什么你说什么,你为什么杀了陈民娃?

陈选民从凳子上站起身,抖了抖裤裆,蹲在了地上。

土地一片一片地卖着,经济能不稳定吗?可陈民娃家稳定增长,村民们可是稳定下降。民娃子你是村长,你就享受吧,你就挥霍吧,你就搂钱吧,你一个人能花多少,谁让你是一村之长?可是,你给农民们把根留住,有了土地,农民就有了根,有了生息繁衍的基础,有了发家致富的希望。可民娃子心狠着哩,他把陈家寨这棵大树连根刨了,刨得连棵草都找不着了。陈家寨人刚开始还以为遇见了救星,这会儿才知道让民娃子当猴耍了。你们说,我能不杀他吗?即使我不杀,陈家寨还是会有人来杀他的。

陈选民慷慨激昂,唾沫飞扬。他的唾沫,远的射到了审讯人员的笔录纸上,被刑警用一张白纸厌恶地擦去;近的也许由于口干的缘故,就粘在了他钢针般的胡茬上。刑警们还没有遭遇罪犯的狡猾,却先领教了罪犯的顽固,就都觉得可笑又可气。然而此时,我却觉得老陈供述的动机很完美。想着封姑沟青苗遍野、牛羊满山的情景,我竟有些同情老陈了。我假装续水,递给了老陈一片卫生纸。先把你的嘴擦干净!我用训斥的语气,表达着内心的同情。

刑警们继续审讯:

陈选民,听说你当年也是当过村长?

咳,不能比,不能比。咱当的是什么村长?是庄稼村长,牛马村长,大粪村长,是挣工分的村长,这能比吗?

这次村上换届,听说你也要参加竞选?

我本来是要竞选的,可现在不需要了,也不可能了。我原来竞选,想着村上在围猎场开发区还有一块地呢,我是要保那块地。可是,就在前两天,就连这最后的一块地也是给贱卖了——现在陈家寨村连根草都没处找了。你们说,我能不杀他民娃子吗?

我们完全可以这样推断:在你看来,村主任是块肥缺,你垂涎已久便想着也要竞选;而陈民娃政绩突出,深得民心——这从他的连任就可以看出,陈民娃就是你最大的敌人,你就想着除掉他,然后就上演了“醉不归”惨案。对不对?

刑警起初的推理还有板有眼,如春风和煦;最后的质问却惊乍一声,像狂风骤起。这样的审讯技巧应该叫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连我这个旁听者都受了一惊。可是,老陈却是没被惊着。老陈站起来,又蹲下,然后又站起来。老陈往前走了两步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局限,便再退回到了原处。老陈嘴张着,重新蹲了下去。

说不清了,说不清了。老陈一急,胡茬上重又粘上了黏液。可是,他那也叫连任吗?也叫民心吗?你们也到村上问问去,每次选举,台上投票他台下操作。他先是叫上出纳会计,逐户逐人发钱,然后请来闲人进村,逐户逐人敲打。闲人们扬言,谁不选陈民娃,就拆了他的老窝,谁不投陈民娃,再卸了他的胳膊。三年前,有一个上门女婿,就因为说民娃子是个喂不饱的狗,还真被一个老闲人卸了胳膊。

一个老刑警对老陈的供述忍无可忍。他怒不可遏,就连嘴边的一个哈欠也被随之而来的怒气冲散:

你真能把啰嗦当讲座,把放屁当发言。你现在不是在作廉政报告,你是一个杀人的嫌疑犯!

那天晚上,关于作案动机的问题,刑警们跟老陈纠缠了好几遍。各路调查取证的人员都陆续回来了,并把查证的结果反馈给了审讯组。审讯人员被神秘地叫出审讯室,进来时就换上一副必胜的笑脸。我知道,刑警们在不断获得着炮弹,赶在黎明之前,一定能够摧毁陈选民的心理防线。果然,刑警们的讯问句句直奔要害,声声开门见山:

陈选民,现场留着一张纸条,你知道上边写着什么?

纸条?——对,可能是我给政府写的控告信。

控告信?哼,你“控告信”上的内容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我控告陈民娃勾结贪官,勾结奸商,勾结黑社会,非法卖地,中饱私囊!

可是,“控告信”上怎么有你家的电话号码?

陈选民愣了一下。陈选民疑惑着,忽然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对了对了,那不是控告信,那是我给我外甥留的电话号码……我外甥实际上知道我家的电话,我就把这张纸条又留在了身上。陈选民忽然高声起来,我是故意把这纸条留在了现场,我明人不做暗事,我好汉做事好汉当!陈选民的额头上却渗出了冷汗。

陈选民,我再问你,你把作案凶器放在什么地方?

陈选民低了头,却用手摩擦着自己的裤裆。陈选民提出要撒尿。主审刑警又让我把老陈带到厕所。

陈选民这次尿出了一些。陈选民尿完并不急着提裤子,却是仰起头,喘着气,像是要出台什么狡猾的对策,我就又把他拉回了审讯室。

人老了就是尿多,老陈笑着,又进入了角色。那把刀子,我随手扔到了路旁,我看见一个民工把它捡起,别到了腰上。

陈选民,我还要问你,昨天晚上,光线怎样?

“醉不归”生意红火,光线亮如白昼。

你杀人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

老陈笑,却流露出更多的警惕:

嘿嘿,要问什么就直接问吧,不必拐弯抹角。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自然是睁着眼睛。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每个细节你都能记清楚吗?

当然。我干的事自己还能不清楚。

那么我问你,陈民娃当晚穿的什么衣裳?

陈选民沉默了。陈选民的眼睛在每个刑警的脸上扫描着,仿佛在寻找着某种提示。可是,刑警们每一张脸都很严肃,正考官一般等着他的答案。

一件蓝西服——对,就是一件蓝西服。民娃子不论吃请还是请吃都要穿他的蓝西服。

审讯席上传出轻微的唏嘘声。老陈偷眼往上看,他在每个刑警的脸上都看到了嗤笑,轻蔑,还有突然增强的信心。老陈知道自己回答错了。

我或许记错了。老陈说。

陈选民,我还有问题。“醉不归”对面的门房是朝东开,还是朝西开?

我那晚也是喝了酒了。我记不清了——不是朝东就是朝西吧。老陈已低了头,不敢再往上看了。老陈的话吞吐了起来,仿佛一个回答不上问题的小学生。

就连我这个实习生都猜到了,老陈是本案的案犯铁板钉钉,可在老陈的背后,一定还有一名他不愿供出的同案犯。果然,主审刑警放足了线,开始钓鱼了:

陈选民,供出你的同案吧。你可以说那张纸条是写给你外甥的,也可以说那把刀子让一个民工捡走了。可是,我要告诉你,陈民娃当晚穿的可不是什么蓝西服,而是一件红色的羽绒服。“醉不归”对面的门房不是朝东也不是朝西,而是朝北——你以前怎么不多下下馆子呢?我还要告诉你,我们现场走访了几遍,最新的情况是,“醉不归”对面的门卫的确是一个老头,可昨天晚上,此人见到的不是你,而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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