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闲人脑子一懵,嗷的一声,掉头就跑。
“爹啊!救命啊!”
他眼泪都快出来了,就觉得背后一阵凉意袭来,背上顿时发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啊!
爹啊说好的十六岁之前不让我下山呢!我错了你带我回去好不好呀!
我再也不吐槽你的手艺了啊!
胡小闲人在心里挨句咆哮,指望着某一句话起了作用,他爹就能从这破屋子的某个横梁上角落里钻出来。
然而事实是必须让他失望的。事实上,胡小闲人一抬头,就看见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陈七羽。那张原本清俊的脸,现在整个都被黑色的死气缠绕了起来。胡小闲人也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看见那股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路攀援,缠绕在他脸上,渐渐向身上蔓延。
胡小闲人就听见破草绳大喊:“小少爷快走!他这是要变成厉鬼了!”
胡小闲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往外走,可看着陈七羽那张已经快认不出来的脸,他这一步却是怎么都迈不出去。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陈七羽已经扑了上来。短短的工夫,他脸上已经布满了跃动的死气,在唇边变成两颗獠牙,且不断在生长边长。
胡小闲人心里哀嚎一声,但想跑已然来不及了,陈七羽那双原本整整齐齐,此时却长出了长长黑色指甲的手已经到了他眼皮底下,胡小闲人看着上面正在缓慢生长的黑毛,顿时屏住了呼吸,唯恐黑毛进到嘴里。
爹啊这下非死不可了……我要是真死了你能来带我回去吗?
这是胡小闲人看到那双戳到自己眼皮底下的爪子时,最后的一个念头。他想着就闭上了眼睛,甚至有几分雀跃——爹不是这样的,说明爹就不是鬼呀!
转瞬之间,胡小闲人忽然觉得扑面而来的冷寒之感猛地消失了,但陈七羽的咆哮声却再次传了过来,比刚刚更大,更狂暴,却离他很遥远,遥远得他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一点威胁了。
胡小闲人又等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就看见满屋子金光大作,那根被他拴在腰上一直没拿下来的破草绳正在他面前飘着,而陈七羽被封锁在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罩里,他显然是想扑出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打破那个巨大的光罩。
胡小闲人看着他咆哮挣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他看着那金光仿佛有意识一般,将那些黑色的死气一点一点从陈七羽的身体里抽出来,净化得灰飞烟灭,每抽出一点,陈七羽的咆哮声就更痛苦一分。
胡小闲人愣愣看着,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破草绳略像破锣的声音凭空传来:“他是心魔作祟,才会封在此处,无法离去。他只是一个地缚灵,但你若是对所有人都这样毫无戒备心,只怕哪一天,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胡小闲人已经很习惯这样凭空传来的声音了,虽然他还是有些不爽。
“你不是不会说话吗?”
破草绳顿了一下:“……”。
我会不会说话我都没必要跟你瞎扯淡好吗!
胡小闲人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破草绳:“……你看起来好像很厉害?”
破草绳:“……”。
胡小闲人说着走上前去,伸手碰了碰破草绳:“这金光是怎么来的啊?”
破草绳:“……”。
胡小闲人浑然不觉面前的破草绳已经没有任何想和他聊天的兴趣了,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破草绳,啧啧称奇。
胡小闲人:“真没想到你本事这么大,就是声音真的有点难听。诶,你有你的名字吗?”
破草绳忍住了把陈七羽放出来咬死眼前这个倒霉孩子的冲动,平静了一下,尽量放缓了声音。
破草绳:“我乃……”
破草绳半天没说话,就在胡小闲人觉得这家伙哑巴了的时候,就听见半空里又响起了破锣嗓子的声音。
破草绳:“我乃上古大神所用,金炉中炼出真身,尔等凡人,不必知我名讳。”
胡小闲人果然完全没有听懂:“啥?能说人话不能?”
破草绳:“……”。
果然是该放厉鬼咬死他。
破草绳:“你不用知道我是谁!”
胡小闲人:“……那我就叫你破草绳了?”
破草绳:“……请叫我渡魂。”
胡小闲人仔细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还没回过味儿来,就看见那个金色光罩渐渐稀薄消散。他猛地跳起来就要开跑,却见被罩在其中的陈七羽已经恢复了青白的面色,筋疲力尽地软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