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波波一个人临江凭风。
这是工作状态中的她唯一的解压方式。风,有时候是轻柔的,有时候是热烈的,有时候微凉,有时候微热。
风是有气息的,站在同一个地点临江凭风,风的气息却不同,有甜的,有惺的,也有苦的。
这天,小雨。雨丝轻轻柔柔。
中午时分,朱波波用完午餐,撑一把透明伞,穿过两条马路,来到黄埔江畔,来到那个固定的地点。
天空灰灰,江面也灰灰。
江里的船更是灰灰,三辆货运船,有的从这头来奔那边去,有的从那头来奔这边去。
朱波波安静地站在岸边,赏风。
今天的风微凉,微甜,轻柔。
一辆白色的游艇醒目在江面,从那头而来奔这边而去,它将驶出黄埔江入海。
游艇里,几个男人用餐谈事。餐桌上,菜肴丰盛,红酒美味。
邹平的头顶没有小辫,一个普通的平板发型,他举起酒杯,放低姿态地碰了碰另外两个红酒杯:“严总、马总,细节,我们三方都谈的差不多了,明天定稿,我会把合同发给二位,来,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荣董一起来吧。”其中一个邀请荣远举杯。
邹平笑道:“他是来蹭饭的,我和二位约好了江中用餐,他没人陪吃,就跑来了。”
荣远碰杯:“你们的合作无商业秘密,我来的。”
“有商业秘密,您也来的,您能给机会,让我们和远大合作,就更好了。”
邹平佯装不高兴:“看看,看看你们这些人,嫌弃我的庙小。”
“哪里,哪里,我们的庙也小,都想攀荣董的高枝。”
“哈哈哈哈......”
荣远喝完杯中酒:“吃饱喝足,我抽烟去。”
“一起,一起,荣董需要人陪,我们都陪着。”
四个男人出舱,背着江风,点烟抽烟。
邹平吐了几口烟圈,习惯性地看向江岸。
不远处的岸边,一个女人在丝丝小雨中,撑一把透明雨伞,风吹着她的马尾飘摇。
他愣了一下,回舱取来望远镜,望过去。
他迟疑了一会,将望远镜给抽烟的荣远。
荣远不接:“灰蒙蒙一片,看不了什么,也没什么好看。”
“看吧,岸上那个女人。”
荣远回身望去,不远处的岸边,撑一把透明雨伞的女人......曾经熟悉的身影......
荣远拿起望远镜望去,镜头里,朱波波淡然地望着他这里......
是的,朱波波看见了白色的游艇,以及游艇上四个穿西装的男人。她只是望几眼而已,她分辨不出,四个男人里有一个是荣远,她也没想分辨。
回国这么久,她没想过他。
在美国的时候,她好不容易遗忘了他,就不要再想起来。
该回公司了,朱波波离开黄埔江畔。
望远镜里,她淡然离去的背影。
荣远又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
一个男人说道:“荣董,你的烟瘾很大呀,饭后抽一支既可,切莫两支。”
另一个附和:“严总说的对,吸烟要适可而止,对身体无甚坏处。”
邹平说道:“大远,我陪严总马总去海里晃晃,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要上岸吗?”
“上。”
“你会去找她吗?”
“不。”
荣远回到岸上,去公司。
去公司的路上,他的心跳是加快的,一走进他那硕大办公室,他的心跳恢复平常。
“她淡然离去,说明她活的平静,活的平静就好。”
第二天,荣远飞去欧洲。
第五天,邹平着急找荣远,荣远还远在欧洲。
“辫子,什么事这么急,我这里可是深更半夜。”荣远在睡梦中被邹平的电话叫醒。
邹平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说。
“大远,你快回来吧。”
“你怎么啦?”
“哎呀,总之,你快回来,回来,你就什么都清楚了。”
“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呀......嗨呀,大远,你挺住啊,你有儿子,你儿子已经两岁多了。”
“你他妈发酒疯吧。”
“你真有儿子,朱波波生的,她在美国生的,上次,我们看见她在江边,我感觉你看见她,还是有点激动的,所以我就去调查了,一查吓死我呀,她在美国生了个孩子,那孩子两岁多了,一看就知道是你的种,我马上发一张照片给你,我就怕你不信,偷拍的。”
邹平发来的微信里,朱波波的妈妈抱着一个小男孩,两个人笑的很灿烂,很灿烂。
荣远定睛看那孩子,他的眼眶湿润,泪水流下,他哭,哭出声,哭的越来越响。
一看就是他的儿子,那眉眼,那额头,那轮廓,甚至那发际线,都像他荣远。
邹平再次打来电话:“怎么样,是你儿子吧。”
荣远哭。
“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我告诉你,你儿子有个很土的名字,叫朱哲哲,叫朱哲就算了,非要再加一个哲。”
荣远还是哭。
“大远,说吧,要我做什么?”
“我马上回来。”
荣远回到上海,直奔朱波波住的小区,还是那条路,还是那个铁门。
荣远迈进铁门。
守门的老师傅看见这个不俗的人将豪车停在门前挡住出入,小心翼翼问道:“你要停多久,你的车挡住门了。”
“车里有司机,你叫他停一边去。”
荣远上楼,朱波波家屋门紧闭。
年已四十的荣远忐忑慌张,他的手心全是汗,思虑再三,敲门。
敲了几遍,无人开门。
荣远回到门卫处:“老师傅,您知道做厨师的朱师傅吗?”
“知道,你找他?”
荣远点头。
“他回家晚,至少十点以后,忙他的餐馆呢。”
荣远去餐馆。
星期六,繁华商圈繁华路段,餐馆生意很好。
朱波波休息就来餐馆帮忙,她收银,Danier在她身后玩耍。
荣远径直走向收银台。
突然看见荣远,朱波波心跳加速,然后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三年未见的男人,从朝思暮想到不想,她经历了很长时间痛苦的过程。
眼里的这个男人,一身疲惫,双眼发红,他比三年前......老了。
朱波波甚至看见了他头发里的几根白发。
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