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延宗眼神一晃,再一看,自家儿子已经啃完了那一串儿二十七八粒儿香菇,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胡延宗:“……你瞅啥?”
胡小闲人果断闭嘴。
胡延宗这儿还没完呢:“缺你吃了缺你穿了你要出去?规矩咱们可是早说好了,十六岁之前不能下山,你这是要打一顿回味回味?”
胡小闲人从心地缩成一团,绷着小脸儿默默摇头。
胡延宗一脸满意地飘走了。
胡小闲人看着他爹嗖一下就没了影儿,登时松了一口大气,紧接着就觉得自己那肚子有那么一点儿咕噜。
他摸了摸自己那已经有凸起来倾向的小肚腩,心里忍不住就有点儿哀怨。
爹啊,还饿呢。
饿归饿,胡小闲人还是瘪着嘴出了房间,准备日行千步到那门口那小院儿里溜达溜达,顺便再寻摸点食儿。
这就是胡小闲人的日常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胡小闲人总是觉得,每次睁眼眼前的黑影是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天,早上起来一睁眼,黑压压一片啥都看不见。
胡小闲人吓得嗓音都变了。
“爹!爹!爹啊!”
最后那个啊已经拖上了哭音。得亏他话音未落眼前一片黑就都散干净了,否则非得水漫金山不可。
胡小闲人楞噔噔盯着天花板,缓了好久,也不见胡延宗如往常一般从天花板上飘下来。他不死心地又往四面的墙上看了半天,终于认清了他爹根本不在跟前的事实,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下来,迷迷瞪瞪往外走。
就这一会儿工夫,眼前好像又重上了影。
胡小闲人摇摇晃晃出了房间,平时使用率过低的大脑终于运转到了解决方案。
山不过来我过去,爹不过来我找他去。
胡小闲人心里隐约有那么一点儿不安。他一直觉得他爹着辟谷辟得太狠了会出人命官司。
就跟他一天至少两顿一顿至少三个串儿比一比,他爹这圆满的永不进食也太折煞人生了,一点儿美感都没有。
胡小闲人心里嘀嘀咕咕的,朝着他爹的房间走去。这条路他平日里是不走的,因为他爹不允许他上去,说上边是清修之地,吃着东西的人不能随便入内,有烟火气。
上一次站在这个岔路口,胡小闲人在吃东西的烟火气和上去看看他爹修炼的地方之间抉择了一下,果断转身就走了。
走之前还顺走了他爹刚刚提溜回来的大苹果。
这一次他没吃上东西,就心怀坦荡地上楼了。孰知他刚刚踩上楼梯,就听见楼梯吱的一声。胡小闲人吓了一跳,低头扫视,没发现什么奇特生物,遂放下心来,迈着他敦厚的步子继续往上走。
他一路走,一路就听见地板吱吱吱的声音。胡小闲人心里有点儿虚,蹬蹬蹬地往上跑,那吱吱声就越来越大。
胡小闲人吓得要死,扯着喉咙大声喊:“爹~!爹呀!有大耗子呀!”
话音未落,就听见脚下一个带哭腔的声音传了上来。
“小少爷呀,你该减肥啦!”
胡小闲人一蹦三尺高:“你谁!”
在他重重落回去,激起尘土无数的同时,他听见那个声音呜呜咽咽地喊他。
“小少爷,我是楼梯呀!”
“哪来的会说话的楼梯!”胡小闲人被自己呛得咳嗽。
“小少爷,是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呀。”
胡小闲人听着都要吓死了:“我我我我我从来没听见过!我自己屋里我都没听见过!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地板哭唧唧地回答他:“小少爷,你屋里的都被老爷禁言啦!谁敢在你面前说话呀!我这要不是被你……”
胡小闲人默默一跺脚,地板闭上了嘴。
他抓紧时间往上冲,吭哧吭哧跑上二楼,对着三间房门,顿时气势尽失,张嘴就喊:“爹!爹!爹!你人呢?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你吱一声儿让我找着你啊!”
他又期待地等了片刻,一片寂静之中,突然听见一个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来。
“小少爷,快逃!快走!”
胡小闲人猛转身,四下张望了半天。
“谁?!又是谁?”
“我,我是栏杆……”
“……”。
胡小闲人终于放弃抵抗,接受了自己周围有一圈能说话的家具这件事。
“我爹呢?你让我跑什么?”
他一连串地向那半截石头栏杆发问,还没得到回信,就听见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