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带我来这。”
“你上上下下参观了半个小时，除了感觉奢华，没有别的感觉吗？”
朱波波做思索状：“奢华，很奢华。”
荣远摇头叹息：“难道，这里所有的人都没有让你觉得，你是贵宾吗，你不觉得他们都很亲切很礼貌，举手投足很得体，你看着就很舒服？”
朱波波重重点头：“您这么一说，我真有这种感觉。”
“所以，他们不合格，哪怕让他们做清洁工，也不合格。”
事情又回到原点，朱波波必须面对一群即将失业的中老年叔叔阿姨，让他们在解聘书上签名。
苦恼啊！
远大集团上海总部大大小小的职员都下班了，董事长也被一通电话催走了，秘书室里，朱波波愁容满面。
空寂的楼层，手机突兀的响。
是肖航打来的，这家伙下午找了朱波波两趟，竟然找到57楼来。前台已下班回家，肖航进不来。
董事长在公司，朱波波不敢让肖航上60楼，董事长不在公司，朱波波也不敢带他上60楼。公司里至少有两双眼睛盯着她，长这两双眼睛的人也下班回家了，但公司有监控探头，被监控到带陌生人上60楼，她朱波波将立马被开除。
是的，带一个非公司人员上60楼，除非她朱波波已经另谋高就。
朱波波甚至没下到57楼见肖航，在电话里问：“我有急事，下不来，你找我什么事？”
“下班了，你们公司没人，你有什么急事？”
“不是急事，我加班干什么！”
“我也有急事，十万火急的事，非见你不可。”
朱波波胆战心惊：“你的脚被我踩坏啦？”
“我想见你，现在。”
“当真被我踩坏啦？”
“我失业了，两个小时前。”
朱波波发愣——什么情况？今天诸事不宜吗？手头上那么多即将失业的叔叔阿姨令她头疼，头皮发麻，怎么年纪轻轻的也失业，失业的突然？
“肖航，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就想找朋友聊聊……”肖航在电话里哽咽：“毕业才两年，想找个朋友说说话，竟然发现不是件容易事。波波，我快没朋友了，你，拿我当朋友吗？”
“当然……”朱波波想说些安慰的话，座机突兀地响，吓了朱波波一大跳：“肖航，我一会给你回过去。”
拿起话筒，居然是韩晶打来的：“joy，叫你按模板起草的合同什么时候能完成，我九点前必须回董事长邮件。”
哎呀，尽操心那帮即将失业的叔叔阿姨，忘了韩晶的吩咐。
“半个小时。”
“好，半个小时后，希望收到你的邮件。”
忙，忙，忙，忙到没时间回电肖航。
苦恼，苦恼，苦恼，忘记回电肖航。
当朱波波终于做好合同给韩晶发邮件时，肖航的电话再次打来：“我们究竟还是不是朋友？”
“是，当然是。”
“你把伤心绝望的我晾在57楼，你是这样对待朋友的？”肖航语气伤感。
朱波波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靠，已经八点半了。
“不好意思，请你原谅，我今天实在太忙……你心情好些了吗？”
“不太好。”
“我能为你做什么？”
“请你喝咖啡。”
“我还没吃饭……”
“请你吃饭。”
“不好吧，你刚失业。”
“信用卡，还没刷过，先给你刷。”
朱波波破天荒想吃火锅，想去小辉哥。刘天晴前几天和一帮朋友去吃过，午餐时，对两个饭友讲过好几次，说还想再去，什么时候，大家都有空，一起去。吴翔记在心里，接连两天邀请朱波波两回，因为他没有邀请刘天晴，朱波波只好回绝。
肖航带着朱波波来到一处火锅店，绿色的灯箱上明明写着小肥羊，朱波波说：“走错了吧？”
肖航说：“火锅一个味道，去哪吃都一样，我刚到手的招商银行信用卡，在小肥羊消费，可以八五折。八五折，少付不少钱。”
店里一股羊臊味，雾气腾腾。
两个人要了份鸳鸯锅，肥羊肥牛、午餐肉牛百叶、鸭血冻豆腐、平菇金针菇、细粉宽粉。
朱波波说：“太多了，吃不了。”
“再来点蔬菜，菠菜鸡毛菜杭州小白菜，波波，你要哪个？”
浓重的羊臊味减淡朱波波的食欲：“随便，都行。”
“女孩子不要说随便，饭桌上，一个女销售和客户碰杯，说一句“您随意我干掉”，一桌的人都要会意地笑。”
“可我不是销售，你也不是客户。”
“我也不想做销售，妈的，最底层的销售代表到哪都受气，真不是人干的活。”
朱波波看看肖航落寞的脸：“所以，你辞职啦？”
“嗨，人要倒霉，喝水也塞牙，昨晚不顺心，没睡好，今天迟到了，被经理当场捉住，要我提交一份销售报告。报告写的挺好的，被他一两个小时问下来，捉到不少漏洞，你想啊，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能忍受小日本的骂呢，他骂到第五句的时候，我说辞职，你知道小日本给我来句什么吗？”
“什么？”
“你被解雇了，就现在。”
“啊？”朱波波关心：“你打算怎么办？”
“这不找你来了嘛。”
两个人吃火锅喝啤酒，大冬天的，都喝冰啤，肖航喝一瓶不够，喝两瓶还不够，要来第三瓶，朱波波的一瓶啤酒还剩半瓶。
“波波，你不够意思啊，喝到现在还有这么多，来，我给你倒满。”
“我只喝这一杯，坚决不喝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除夕夜，和亲戚们喝酒，也就只喝一杯啤酒，其他任何饭局，我都不喝的，不是要装淑女，是真不喜欢喝。”
肖航有点小得意：“今天算陪我喝酒？”
“也不是，心里烦。”
“哎呀，为那些叔叔阿姨辈的，值得嘛。我要是你老板，也不同意收留他们，远大国际大酒店，五星级，你看到哪个五星级的酒店里有中老年服务员？乡下地方，三星级的小酒店才有吧，别烦了，波波，多想想我的拜托，肖航我真的不能没有工作，八十万的房贷呢，要挣钱还贷。”
“那些叔叔阿姨要养家糊口呀……但凡有一点点可能，我希望能帮他们留下来。”